楚月明睜開眼睛的瞬間,熟悉的檀香縈繞在鼻尖。
這是她寢宮特有的熏香,用魔界獨有的幽冥花制成,香氣清冽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她怔怔地望著頭頂的帷幔,暗紅色的綢緞上繡著繁復的魔紋,在燭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
耳邊傳來侍女輕柔的腳步聲,她猛地坐起身,這個動作牽動了胸口的傷,一陣劇痛傳來。她下意識地捂住心口,那里本該有一個血洞,是山隱的劍留下的。
“尊上,您醒了。“侍女恭敬地行禮,“今日是您的生辰,各殿主事都在前殿等候。“
生辰?
楚月明的手指微微顫抖,她記得自己死在山隱劍下時,已經活了兩百余年。可現在......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白皙纖細,沒有常年握劍留下的繭子,這是她十八歲時的模樣。
她重生了。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雨夜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閃現。山隱站在她面前,白衣勝雪,手中的劍卻沾滿了她的血。他的眼神冰冷,再不復往日溫柔。
“師尊,“他這樣喚她,聲音里卻帶著刺骨的寒意,“這一劍,是為了天下蒼生。“
她記得自己倒在地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仙族派來的奸細。他接近她,討好她,成為她最信任的徒弟,都是為了這一天。
楚月明攥緊了被角,指節發白。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恨意。
“更衣。“她輕聲吩咐。
侍女們捧著華服魚貫而入,玄色的長袍上用金線繡著魔界的圖騰,衣擺處點綴著細碎的寶石,在燭光下閃爍著幽暗的光芒。這是她十八歲生辰時穿過的禮服,她記得很清楚。
銅鏡中的少女眉目如畫,眼尾微微上挑,帶著幾分凌厲的美。她還記得,就是在這天,她在魔界邊境撿到了重傷的山隱。
“尊上急報。“侍衛的聲音在殿外響起,“魔界發現一名重傷的仙族少年,正在被仙族人士追捕。“
楚月明的手一頓,銅鏡中的少女勾起一抹冷笑。果然,一切都如前世般重演。那個少年,就是山隱。
“帶他來見我。“她聽見自己說,聲音平靜得可怕。
侍衛領命而去,楚月明站起身,走到窗前。魔界的天空永遠籠罩著一層暗紅色的云,像是凝固的血。她望著遠方,想起前世種種。
山隱初來時,總是安靜地跟在她身后,像只溫順的小獸。他天資極高,學什么都快,卻從不驕傲。每當她指點他時,他都會用那雙清澈的眼睛專注地望著她,仿佛她是這世間唯一的光。
那時的她,怎么會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
“尊上,人帶到了。“
楚月明轉過身,看到侍衛押著一個白衣少年走進來。少年渾身是血,卻依然挺直脊背,那張清俊的臉上帶著幾分倔強。
她的心猛地一顫。
即便重來一世,看到這張臉,她依然會心痛。但她很快壓下這種情緒,冷冷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山隱。“少年抬起頭,目光清澈見底。
楚月明的手指微微顫抖,她記得前世,她就是被這雙眼睛迷惑,收他為徒,傾囊相授。最后,他卻親手刺穿了她的元神。
“為何來魔界?“她繼續問。
“被仙族追殺,“山隱的聲音很輕,“我......不愿與他們同流合污。“
謊言。
楚月明在心里冷笑,前世她信了這番說辭,這一世卻再也不會被蒙蔽。她緩步走到山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抬起頭來。“
山隱依言抬頭,他的睫毛很長,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楚月明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
接下來,山隱果然請求拜她為師。
“為何?”她問,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報恩。仙族待我不公,尊上救我一命,我愿意效命尊上,以報恩情。”
楚月明松開手,轉身走向窗邊。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
果然還是這套說辭,這一世,她不會再重蹈覆轍。
不過,先留住他,再玩弄于股掌之間。
“好,“她聽見自己說,“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弟。“
山隱在她身后叩首,額頭觸地的聲音清晰可聞。楚月明望著遠處的血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一世,她要讓山隱也嘗嘗,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的瞬間,山隱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那光芒轉瞬即逝,卻讓人不寒而栗。
夜幕降臨,楚月明站在窗前,看著滿天繁星。她知道,這一世的路還很長。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自己。
遠處傳來一陣琴聲,悠揚婉轉,卻莫名帶著一絲哀傷。楚月明聽出來了,那是山隱在彈琴。上一世,他經常這樣為她撫琴。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后轉身關上了窗戶。
琴聲戛然而止。
黑暗中,山隱放下琴,看著緊閉的窗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師尊,這一世,我們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