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姐姐,一會該你獻技了。李媽媽叫我來催你,快點吧,不然李媽媽又要生氣了。”門外傳來一個小姑娘焦急的呼喊聲,聲音里帶著幾分膽怯。
桃兒身形一僵,手中的水壺差點滑落,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催促,可今日……深吸一口氣,她放下水壺,張了張嘴,想要回應,卻如有千萬根鋼針在喉嚨里穿梭,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我知……道了……”那聲音沙啞暗沉,好似破舊的風箱,再也尋不見往昔的靈動清脆,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喉嚨,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
呆立良久,雙腿一軟,“啪”的一聲重重跌坐在地。剎那間,淚水決堤而出。
自從被迫踏入這青樓,離開家鄉(xiāng)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前路艱難,可她一直咬牙堅持,用倔強偽裝自己,試圖在這污濁之地守住一方凈土。然而此刻,失去了天籟之音,她最后的依仗也沒了。
她滿心悲戚,思緒如亂麻:“紅錦,我那般信任你,視你如親姐姐,你為何要如此狠心對我?這世間怎就如此涼薄,連一絲溫暖都不肯給我……還有那位公子,許是再也見不到了吧,即便見了,我如今這副模樣,又有何顏面……”
深夜,萬籟俱寂,唯有桃兒的啜泣聲在屋內(nèi)回蕩。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似惡鬼破門而入。老鴇帶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老鴇站在最前頭,眼神如兩把利刃,散發(fā)著森冷的寒光,直直刺向桃兒。
桃兒驚恐地瞪大雙眼,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慌亂之中,她本能地往床角縮去,雙手抱膝,好似受傷的小鹿,試圖尋找一絲安全感。
一個大漢如惡狼撲食般大步跨來,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桃兒纖細的脖頸,拎小雞一般,硬生生將她從榻上提了起來。
桃兒雙腳離地,拼命掙扎,雙手死死抓住大漢的手臂,指甲深陷其中,雙腳在空中亂蹬,嘴巴大張,想要呼救,卻只能發(fā)出微弱的“咳咳”聲:“饒了……我……咳……”每掙扎一下,喉嚨便傳來鉆心的疼痛,沒幾下,她便沒了力氣,雙手無力地垂落,眼神滿是絕望與哀求。
老鴇見狀,冷哼一聲,向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手一松,重重摔落在地,揚起一片塵土。
“快說,今晚怎么沒出去獻技?你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老鴇雙手抱胸,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怒視著桃兒,聲如炸雷。
桃兒蜷縮在角落,淚水止不住地流,身體顫抖得愈發(fā)厲害,滿心的委屈與痛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不說?是看不起我嗎?給我打,打到她說話為止!”老鴇徹底被激怒,嘶吼著下達命令,脖子上青筋暴起,臉上的橫肉因憤怒而抖動。
幾個大漢得令,揮舞著手中的鞭子,一步步向桃兒逼近。桃兒驚恐地看著他們,想逃卻無路可逃,只能眼睜睜看著鞭子高高揚起。
“啪”的一聲,鞭子狠狠抽在她瘦弱的背上,疼得差點昏厥過去,身體本能地弓起,雙手下意識護住腦袋。一鞭又一鞭,抽打聲在屋內(nèi)回響,桃兒的背上、手臂上瞬間布滿了血痕,鮮血滲出,染紅了她的衣衫。可喉嚨的劇痛讓她連疼都喊不出聲,只能在心底無聲地哀嚎。
桃兒實在受不住這般折磨,她跪著,一步一挪,艱難地爬到老鴇腳下,滿是鮮血與塵土的手抱住老鴇的右腿,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眼中滿是絕望與悲戚,“媽媽……我……我嗓子壞了……唱不了了……求您……饒了我吧……”
老鴇一低頭,看到桃兒凄慘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嫌惡,腿下意識地抖了一下。她心里暗自思忖:“這丫頭嗓子壞了,往后可就一文不值了,我當初花大價錢買下她,這下可好,全打水漂了……”越想越氣,老鴇猛地甩開桃兒的手,冷哼一聲:“哼,沒用的東西!”說完,帶著大漢們揚長而去,留下桃兒獨自癱倒在地。屋內(nèi)一片死寂,連空氣都凝固了,只有桃兒破碎的心,在黑暗中默默淌血。
老鴇心里一合計,桃兒如今嗓子壞了,再也亮不出那婉轉(zhuǎn)歌喉,于這萬花樓而言,恰似一只折翼的鳳凰,沒了往日招徠客人的能耐,留著也是白占地方。可一想到當初為了買下她,自己砸出去的那一大筆重金,是從人販子手里費了好大勁兒搶來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又氣又恨。咬咬牙,老鴇決定把桃兒打發(fā)到后院去干粗活,也好撈回點本兒。
桃兒得知這消息,眼神瞬間黯淡下去。她緊咬下唇,唇色都變得慘白,雙手不自覺地揪緊衣角,指節(jié)泛白。心里明白,自己如今這副模樣,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認命。
從此,桃兒每日天不亮就起身,開始洗衣拖地、收拾屋子。雙手長時間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沒幾日就變得紅腫粗糙,滿是裂口,輕輕一碰,鉆心的疼。她卻從不吭聲,只是偶爾在無人注意時,悄悄皺眉,緊抿嘴唇,隱忍著疼痛。
桃兒的嗓子依舊不見好轉(zhuǎn),每說一個字,都像有千萬根鋼針在喉嚨里攪動,疼得她冷汗直冒。長時間干活,頭痛更是如影隨形,似有一把鈍斧在腦袋里來回劈砍,疼得她眼前發(fā)黑,只能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靠著墻根歇一會兒。
這天,桃兒正彎腰費力地擦著桌子,突然,一道嬌柔卻又帶著明顯嘲諷意味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這不是夜鶯妹妹嗎,怎么干起粗活了?”桃兒身形一僵,手上的動作頓住,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紅錦來了。一瞬間,憤怒、委屈涌上心頭,她的雙手緊緊握住抹布,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嵌入掌心。要是擱以前,桃兒這暴脾氣,早就沖上去狠狠給她一腳,讓她嘗嘗苦頭。可如今,歷經(jīng)諸多磨難的桃兒,只是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怒火,繼續(xù)埋頭苦干。她心里清楚,自己現(xiàn)在處境艱難,要是再任性沖動,只會落得更凄慘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