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師父這么多年都未能斬斷情絲，亦是癡心一片吶。”桃兒眼中淚光閃爍，輕聲安慰道，“師父莫要太過傷心，欣娘若知曉您這些年從未將她忘懷，泉下有知，想必也能含笑了。”

老道士自知大限將至，滿心擔憂桃兒：“桃兒啊，你自幼頑皮，不肯用心學武，如今不過略通些皮毛功夫。倘若我有個三長兩短，往后誰來護你周全？你這苦命的孩子。”

“哎”，老道士一聲長嘆，滿是無奈與不舍，似秋風中的落葉，飄搖不定。

“師父，您莫要再傷心了，我去給您做些好吃的。”桃兒眨眨眼睛，柔聲說道，似春日里的微風，輕柔溫暖。

“去吧，去吧。”老道士眼角滑落一滴清淚，看著桃兒離去的背影，緩緩閉上了眼睛，完成了塵世的使命，歸于平靜。

“師父，師父，吃飯啦~”桃兒推門而入，卻見老道盤坐于榻上，屋內香爐青煙裊裊，彌漫四周，老道一動不動，超凡入圣，置身仙境一般。桃兒心頭一驚，顫抖著伸手摸了摸師父的手，入手冰涼，全無一絲溫度。

兩行熱淚奪眶而出，桃兒自幼堅強，師父平日里也教導她要隱忍，可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桃兒跪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哽咽著說道：“師父，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一年前，家鄉大旱，災禍橫行，道觀香火斷絕，小道士們紛紛離去，各奔東西，樹倒猢猻散。

師父仙逝之后，道觀里再無人為桃兒撐腰，那些往日里不敢吭聲的人，此刻竟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對她百般刁難。

桃兒深知此地已容不下自己，便隨著北遷的難民一路漂泊，來到了北平。初來乍到，她靠著那幾手皮毛拳腳功夫，在街頭打雜賣藝，勉強糊口，就似風中殘燭，飄搖度日。

在北平的貧民窟里，桃兒結識了許多朋友，其中最為知心的，當屬好姐妹阿蓮。一日，劉府門前張貼告示，招募丫鬟，聽聞那月錢竟是別家的好幾倍，十分誘人。

“這劉府月錢給的這么多，怎么沒人去做丫鬟呢？實在蹊蹺。”桃兒看著告示，滿心疑惑。

“桃兒，你有所不知，”阿蓮輕輕挽著桃兒的手，小心翼翼地說道，“眾人都傳言，這劉家千金性情古怪，極難伺候，一年里頭換了好幾個丫鬟。你呀，可千萬別去湊這個熱鬧。”

“阿蓮，我還是想試試，”桃兒微微咬了下下唇，眼中透著堅定，“畢竟那工錢著實誘人，有了錢，咱們往后的日子便能好過些。你幫我照看好師父留給我的物件，我先去劉府做幾個月丫鬟，若是實在待不下去，大不了再想法子逃出來便是。”說罷，桃兒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試圖緩解緊張的氣氛。

老道士臨終之際，留給桃兒幾樣物件，一把七星劍，還有幾本桃兒瞧不明白的書。

“師父，師父！”，桃兒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已然身處一所青樓之中，從一個噩夢跌入了另一個更為可怖的噩夢深淵。她眉頭緊鎖，眼神中滿是絕望與無助。

“喲，醒啦，小美人兒。”一個體態臃腫、年紀四十有余，滿臉脂粉如刷墻一般厚的中年女人，幽靈般扭著腰肢走了過來，走路時身上的贅肉一顫一顫的，“瞧瞧，這臉蛋生得真是標致，果真是有幾分姿色，往后可得乖乖聽我的話。”

這女人便是青樓的老鴇，姑娘們都管她叫李媽媽。

“你們，求求你們放我出去吧。”桃兒眼中淚光閃爍，艱難地支撐起身子，雙臂微微顫抖，聲音幽幽，滿是哀求。

“哎呦，這牙子果真沒看走眼，連這小嗓子都是這般軟糯動聽。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費了好大周折才把你弄到手，你說放就放？做夢！從今兒起，你就叫“夜鶯”，給我好好伺候著那些個大爺們。要是不聽話，有你好受的，哼！”老鴇面目猙獰，如夜叉現世，雙手叉腰，惡狠狠地說道，臉上的脂粉隨著她的表情抖動，簌簌地往下落。

桃兒曉此刻與這兇神惡煞的女人爭執無用，索性默默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思忖：“自小師父疼我憐我，護我周全，我卻懵懂無知，不知這世道艱險，人心險惡，落到如今這般凄慘田地。皆是我桃兒自不量力，自作自受啊。師父，您是這世上唯一真心疼我的人，徒兒好想此刻就去陪陪您老人家。”想著想著，兩行清淚好似斷了線的珍珠，簌簌地從眼角滑落，沾濕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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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內，雕梁畫棟，氣勢恢宏，卻也透著幾分威嚴莊重之感，讓人不敢肆意喧嘩。

“二弟，今日就別再出去貪玩了，父王囑托我務必叫你去夫子那里上課的。”燕王大兒子高睿，一襲錦袍加身，儒雅溫和。

他生得面容白凈，眉眼間透著股書卷氣，言行舉止皆有度，自幼便喜好讀書，整日與詩書為伴，因而養成了端重沉靜的性子。只是身子骨自幼孱弱，一陣風便能吹倒，時常受兩個弟弟的“欺負”，全然沒了兄長該有的威嚴，說起話來也是輕聲細語，帶著幾分無奈。

“大哥，瞧你這話說的！”二兒子高麒一聽這話，頓時眉梢一挑，手中折扇“嘩”地甩開，瀟灑地搖了幾下，“如今父王和三弟趕去漠北，你還在這兒管我作甚？你看看你，整日捧著書，跟個老學究似的，這個不敢，那個不愿。天天悶在府里，難怪身子骨如此虛弱，哪有半分咱們燕王府男兒的氣魄。男人就該縱馬馳騁，習武鍛煉，逍遙快活，哪像你，弱不禁風的，活脫脫一個書呆子！”

高麒自幼習武，身形矯健，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他面龐棱角分明，劍眉星目，只可惜那眼神里總是透著幾分不羈與輕佻，配上他這一身華服，倒像個十足的花花公子。

平日里最厭煩讀書，對那些文縐縐的東西嗤之以鼻，太祖在世時，就因他這副德行對他厭惡至極。聽聞太祖駕崩，建文繼位，他入朝時，竟還膽大包天，盜走舅舅心愛的寶馬，而后瀟灑渡江，返回北平，全然不顧后果，行事極為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