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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青玉案之錦瑟華年誰與度

第二十七章赤炎

(一)

禹余天上這幾日里很不清凈,雖然牽夷和白芍親自將凈水魔蓮送回來了,但是一想到秋軒還要在積云亭中受幾百年散化魔氣苦罪,就忍不住抱怨將秋軒扣在積云亭中定然是靈霄殿里的玉帝指使,甚至還揚言若有一日纖云花境得勢,必定要將靈霄殿中的玉帝打的滿地滾爬,勾陳真武折腰斷腿,八仙九曜法力盡廢,人間三千繁華落花流水……

靈寶天尊也沒搭理他們,只是喝令他們?nèi)倌曛畠?nèi)不許再踏出纖云花境一步,不然秋軒之前記憶能恢復到何等地步自己也不一定知道。

待到牽夷和白芍自禹余天上退走之后,靈寶天尊將秋軒所化紫色蓮子自凈水魔蓮花枝中抽取出來,種在積云亭中的玉葫蘆瓶中,因為禹余天上靈氣充沛,紫色蓮子生根發(fā)芽甚快,不幾日即開枝散葉,含苞待放,秋軒雖然不滿自己芍藥真身變成蓮花身,卻也沒再向靈寶天尊隱瞞赤炎珠下落,靈寶天尊隨即下界來到玉梵寺中,和寶樂禪師一起去云夢城中將十八顆赤炎珠找到,寶樂禪師將十八顆赤炎珠留在玉梵寺中,順勢問了一句秋軒在積云亭中是不是還算乖順,靈寶天尊對此卻倒是沒有半點隱瞞,尤其是沒有隱瞞秋軒現(xiàn)在并沒失憶的事情。

但是彌勒佛主聽了之后卻忍不住微微蹙一蹙眉,“怎么,天尊當真覺得如此處治不會有任何問題?”他問。

“十八顆赤炎珠已經(jīng)全被收繳在玉梵寺中,佛主難道以為纖云花境中還有其他赤炎珠不成?”天尊笑問。

“不,赤炎珠威力雖大,但是畢竟也只是和人間炮火相差無幾,但是縱虎歸山總歸是個禍患,天尊太托大了,”

“那又能怎么辦,秋軒現(xiàn)在畢竟已經(jīng)是紫蓮之身,若是再失卻記憶,和生死輪回又有何異,”靈寶天尊無奈,“他畢竟是牽夷和白芍之子,本尊不放他回去,牽夷又會是另一個提婆羅鬼王,那樣才真正會讓人間刀光血影,生靈涂炭,”他說。

“可是若是這個皇塵秋軒他一味不知悔改,結果還不是一樣,你以為他現(xiàn)在身在積云亭中,就不能施法將十八顆赤炎珠全數(shù)引爆?”

“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雖然咱們都一心希望三界永享太平清凈,但是說到底,這太平清凈終究也是靠打出來的,不是求出來的,”靈寶天尊言道。

“天尊對皇塵秋軒卻倒是十分自信,”

“那是自然,畢竟殺生傷命的事情,多一件不如少一件,佛主若是不信他,自然也不敢將十八顆赤炎珠全數(shù)放在玉梵寺中,”靈寶天尊笑言,“佛主也知道什么叫心不死,道不生,積云亭中的苦罪受夠了,就是他脫胎換骨,修成仙身時日,”他說。

……

……

(二)

雖然玉塵從新化為凈水蓮花池內(nèi)一枝散發(fā)著絲絲魔氣的凈水魔蓮之后,只能等著在蓮池中吮吸五百年禹余天上靈氣之后才能恢復人身,但是相比清風要在玉鐘下坐五百年囚牢,已經(jīng)幸運許多,靈寶天尊特意交代清風不必要再玉鐘下日日經(jīng)懺折罪,左右五百年刑期也是一日不會少的。

但是即是如此,清風現(xiàn)在卻仍然還是玉裳的師父,靈寶天尊從沒說過被囚之后的他會失去當玉裳師父的資格,他在玉鐘囚牢中仍然還是可以給玉裳講經(jīng)說法,傳授她法力武功的,這本來就是靈寶天尊有意設下的一道考驗,因為世上有哪個女子可以癡心等待一個戴罪的囚犯五百年時日,玉裳仙子若是等不及他五百年災消刑滿就移情別戀了,修行得道自然也就成了清風他此生此世的唯一歸宿,雖然修行成道本是執(zhí)念,但是這世間卻并不是任何執(zhí)念都需要被放下來的。

至于玉塵,他現(xiàn)在雖然只是一枝蓮花池中的凈水魔蓮,但是六根不凈的他現(xiàn)在可沒一點辦法堵上自己耳朵,所以不管愿不愿意,清風在蓮池旁說什么他就要聽著什么,連一時一刻的逃課機會都沒有,當然,禹余天上本來也是沒人指望他能夠因此而靈臺清明大徹大悟的,只是因為他本來和清風一體同生,就像是孿生兄弟一般,所以清風是必須要對他擔起一些責任的,這個責任最不濟也該是能將他永世留在禹余天上不去凡間招災惹禍才對。

……

……

(三)

玉裳雖然每日都會準時來到玉鐘前聽清風講課,但是心中卻總覺得師父他被囚在玉鐘之中微微的有些可憐,忍不住悄悄問師父這玉鐘有沒有什么可以破解的經(jīng)咒秘法,若是當真能夠破解,她是可以替師父冒險去一次藏經(jīng)閣的。

但是清風卻很無奈的將她阻止住了,因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玉裳若是知道當日彌勒佛主被他刀架脖子之事,就知道天尊對他,其實已經(jīng)算是從輕發(fā)落的了。

“可是師父你不是已經(jīng)中過一次月照寶珠了,一罪二罰,不合情理,”她輕輕的跪在玉鐘外面,一臉同情心泛濫的替他開脫分辯。

“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他說,“師父和你本是血海深仇,此等罪孽不管過了多久,也總是要親身了清才行,”

“師父,那些被師父你當年殺掉的妖兵現(xiàn)在都在人間過活度日的很好,你就不要再惦記了,”

“可是師父殺他們時未必知道他們是可以輪回轉世的,”清風忍不住淡然嘆口氣說,“或許上天最終罰的,只是師父當日心中一絲一心想要這些妖兵自世上永世消失殆盡的惡念,”

“師父,父皇母后現(xiàn)在還是鬼身,玉裳心中自然是恨師父你的,”她一雙清澈眸子中一瞬之間微微流散出來一絲讓人刻骨銘心的忿然怨恨,“其實當年蠱惑父皇母后的孤風,才最該在斬妖臺上魂飛魄散,”她說。

“玉裳,三界眾生自來只報前世恩,不討來生仇,他今生只是西陵風,”

“師父是不記得谷雨和玉茗那兩個被縛魂做成兩只活皮影的丫頭了,”

“那是提婆羅所為,與他何干,”

“還不是為了幫他恢復真身,”

“玉裳,盤龍山上的賊寇終是凡人,你手中那只小銀鞭子一鞭子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他說。

“師父,你是說……”

玉裳在師父的親口授命下當然一點也沒有客氣,跑去盤龍山上只用手中那根小銀鞭子輕輕一卷就將西陵風自盤龍山上卷到了大理城中的西陵公館門口,當然,那一鞭子不全身經(jīng)脈俱斷也是傷筋動骨,瘋癲癡呆,就像雷劈一般,因為已經(jīng)瘋了,自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盤龍山上來到大理城中的。

西陵秋顏好心將二叔收留在公館之中,秋塵那時已經(jīng)回去了戴安瀾將軍的司令部中,二人同是戴安瀾將軍手下特工,但是卻相互并不熟知對方身份,西陵秋顏只是開口問過秋塵要不要在公館之中休息幾日再回去司令部中,秋塵卻說司令部中公事繁忙,不能耽擱,其實秋顏知道他是不知道在公館中見到花亭之后該開口叫她什么,畢竟那是他心中暗戀許久之人,只是牒云公館圣女,從一開始就只會許配給西陵公館嫡生少主……

西陵風在公館中一直被照料的很好,大理城中稍稍有些名望的中醫(yī)西醫(yī)大夫全都來替他醫(yī)治過這個突如其來的瘋病,平日里,他被安排在公館后園中看守祠堂,一日三餐茶飯都有專人負責送來祠堂,而且祠堂供桌上的羹果供品也是隨他吃食,大理城中人人都以為秋顏十分孝順他這個突然落葉歸根江流歸海的瘋子二叔。

但是似乎,西陵風很不愿意待在西陵公館之中看守祠堂,經(jīng)常趁著公館中無人注意時自后園角門偷跑出來,卻又經(jīng)常在大理城中胡亂走丟,找不到回來家門,所以幾個月之后……

(四)

人間四月的洱海之畔,楊柳垂岸,碧波清澈,廊橋煙雨,飛花殘落,廊橋上,一個警衛(wèi)模樣的年輕小兵,身邊扯著一個瘋瘋癲癲的中年男人,眼睛一動不動的定睛看著廊橋上的人來人往,好像是正在安靜的等待著什么人出現(xiàn)一樣。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只見大理城西的西陵公館中一個四十幾歲的奶媽撐著一把花傘匆匆來到廊橋上面,一看見廊橋邊上的年輕小兵,急忙心急如焚的一頭撞上前去。

“這位長官,多謝你找到我家二老爺,”奶媽說話間已經(jīng)急急的將年輕小兵手中扯著的瘋癲男人小心拉在自己手中,“都怪老婆子粗心大意,只為了貪圖替少奶奶多買些胭脂水粉,就將二老爺手松開了,誰想到一眨眼工夫,二老爺就跑丟了,本來是和醫(yī)館中的大夫約好了時辰將二老爺送去針灸的,”奶媽看起來一臉后怕不已的緊張樣子,“現(xiàn)在四處兵荒馬亂的,這大理城中近日來也不怎么安靜,”她說。

“徐媽不要自責,你家二老爺這個樣子,想必在大理城中也無人會來拐帶,只是現(xiàn)在日軍對大理城轟炸的厲害,小心不要讓你家二老爺在祥云機場附近亂跑,”年輕小兵一臉咬牙切齒的伸手輕撫一撫腰間手槍,“明年今日,就是這些日軍祭日,”他說。

“這位長官,老婆子知道你是大少爺身邊警衛(wèi),替老婆子帶句話,二少爺隨時等著他回來,”

“徐媽說笑了,大少爺在司令部中有單人宿舍,”

“長官,老婆子說句不該說的,大少爺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連老婆子都略知一二,還能瞞得過誰,”她說,“長官你也知道,現(xiàn)在咱們共同的敵人是日本鬼子,大少爺多少也該知道日后為自己留一條退路。”

“徐媽多心了,各為其主,無可非議,”

“但是這位長官,須知世道艱險,莫要到了眼前無路時才想回頭,上天也有胡亂收人的時候,”

“不,上天從無胡亂收人的時候,只是有時候,上天也會嫉妒,被上天嫉妒之人,不管怎樣都是在劫難逃的,”他說。

……

……

西陵秋塵只在廊橋的另一邊撐著一把破舊的紅油紙傘孑然一身的靜靜站著,他知道徐媽平日里是從來不會輕易離開少奶奶花亭身邊的,既然徐媽來了,那花亭一定就在附近。

果然,片刻之后,他就將手中那把破舊的紅油紙傘輕輕收起,本來人間四月里的清風細雨根本也不會打濕他的頭發(fā)多少,他只是不想這樣快的讓正在廊橋旁邊等著徐媽將西陵風從年輕小兵手中接走的花亭和秋顏看見他在廊橋另一邊的單薄身影,他來這里只是為了能夠湊近了仔細看看她的,雖然她在他眼前一直只是被另一個男人溫柔的摟抱在懷中,但是畢竟,她的眼睛無意間看向廊橋另一邊時,臉上卻瞬時間泛濫出一絲如三月桃花般的嬌嫩笑容,他已經(jīng)很滿足了,前世今生的執(zhí)念輪回中,她的記憶中畢竟有他,雖然,上天已經(jīng)讓她心有所歸,雖然他們之間注定無緣,但是也僅僅只是西陵秋顏比他早一點和她訂婚而已,他得不到她從來不是上天的錯,是他太任性了,雖然還不至于為了得到她不擇手段的在大理城中為禍作孽,但是自己現(xiàn)在正在做的事情,也從來不會是她心中所愿,自己現(xiàn)在是有本事將整個大理城送給她當做聘禮的,畢竟自己才是西陵公館中的當家長子,而且身為特工,想要西陵秋顏因為不知名原因莫名猝死易如反掌,因為自己在醫(yī)護學校當助教時,私藏在禪房保險箱里的那些藥粒,只要一瓶子就能毒死半個大理城的人。

但是花亭她是牒云公館圣女,連只咬了自己一口的螞蟻都要放生的她,在日軍退出中國之后的一些時日里,該怎樣面對一個已經(jīng)在他和他的上級手中尸橫遍野生靈涂炭的殘破人間,馬踏天下的刀光血影中,自己又憑什么希望她能夠?qū)⒛抗舛嗤A粼谧约哼@個橫掃千軍血染江山的殘忍殺手身上一時一刻,生性多愁善感,溫柔良善她要怎樣面對眼前千萬軍官士兵斷頭折腰的殘缺尸身,他對她的愛說穿了一直就只是心中一捻想要私心占有她的邪惡私欲,如此惡貫滿盈,十惡不赦的自己,又怎會真心打動她,讓她忘卻秋顏一心只愛上自己的呢?自己本不配得到她的愛,自己本不該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心,雖然自己現(xiàn)在只要在廊橋上一聲令下就能將花亭自秋顏懷中搶走,兩地分離,聚少離多終有一日會讓花亭將秋顏在記憶中漸漸冷淡,而日日如影隨形的生死相伴終有一日會讓她漸漸開始忘記秋顏,愛上自己,秋塵知道,只要自己現(xiàn)在就將花亭自秋顏懷中搶走,讓她在生死相隨的日日陪伴中愛上自己就本該是件很輕而易舉的事情才對,只是,自己若是真心愛她,卻本不該如此……

……

……

寶樂禪師和清檐一直在洱海之畔的清風細雨飛花散落中遠遠的看著廊橋上的一切,直到看見西陵秋顏和牒云花亭帶著西陵風和徐媽在廊橋邊上轉身匆匆離去之后才終于稍稍的松了一口氣,其實當時若不是有西陵秋塵帶人在廊橋另一邊盯梢,西陵風怕是早已經(jīng)在廊橋上被之前盤龍會在江湖上的仇家亂刀砍成碎塊。

秋塵自來知道愛與執(zhí)念的分別本就僅止于此,她若真心愛你,就在她身邊精心呵護照料她一生一世,她若真心愛著別人,就一生一世也不要讓她知道你在她身邊,若是當真不管她愛不愛你都要讓她看見你對她的愛,對你的感激愧疚只會讓她一生一世煎熬痛苦,不得幸福快樂,那又怎會是真心之愛,充其量也只是心中一捻瘋魔執(zhí)念而已……

雖然也有人說,不管你見不見,戀不戀,愛不愛,自己的人在那里,戀在那里,愛在那里,你可以不見,不戀,不愛,但是我卻仍然會永世在你心里,但是這樣執(zhí)迷癡狂的愛卻又是何必,一個人的傷心兩個人的痛苦,一個人的執(zhí)念兩個人的罪孽,以西陵秋塵的慧根,自然是不會如此去愛的,洱海之畔的人間四月天里,清風細雨,亂花殘落,廊橋煙雨中那一抹三月桃花般的嬌嫩笑容,已經(jīng)是他和牒云花亭在人世間的最后一段塵緣了,從今以后,他在浴血戰(zhàn)場上生死相拼,她在西陵公館中似水流年,若有一日戰(zhàn)爭結束,他或許會是一個長年借住在玉梵寺中的小小江湖郎中,在昆明城里依靠替人診治疑難病癥賺些散碎銀兩,交付自己在玉梵寺中的客房租金和茶飯銀錢,也或許,他會繼續(xù)回去醫(yī)護學校中當一個小小助教,在一年一年的桃李天下中,韶華似水,枯葉落塵,但是終其一生一世,洱海廊橋上的淡青煙水之中,每一次的錯眼回眸,每一次的擦肩而過,他總會用手中一把斑痕破舊的紅油紙傘,將自己的單薄身影輕輕遮掩起來……

煙云繚繞的天庭仙境,小橋流水的燈火人間,天庭御苑,蓮生五彩,人間四季,花謝花開,但是,終究是幻……

梵音裊裊的極樂凈土,晨鐘暮鼓的山間古寺,西天凈土,花開四季,一花一世界,山寺清凈,古木參天,一葉一菩提,但是,終究……

……

……

(全文完)

一只魚尾巴草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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