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夜,道路上有更夫在巡邏,“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如往日一般,毫無感情。
安喜門附近有一家很大的殯葬館,叫安居所。據說掌柜的有人脈,所以能把店面開那么大,還跟官衙合作。
一般后續再檢查尸體什么的,都在這邊進行,有仵作專門停留的地方。
從外面看去,整個店面分為五個部分,停尸房、咨詢處、火化處、居住房以及吊唁處。
盧薈沒辦法,只能在夜里偷偷地潛入安居所,在里面摸索摸索。
看到主廂房的蠟燭滅了之后,倒映在窗邊的人影不見,她才貓著身子從咨詢處的桌子下面出來。
她爬墻習慣了,這次是直接翻的窗,大概是安喜門靠近皇城,再加上店面的特殊性,晚上居然不鎖窗。
不費力氣,自閉門以來她就一直呆在迎接顧客設置的桌子下面。
直到算賬的先生和服侍的仆人們都安定下來之前,她都不敢離開桌子,并且提前打探過了,主廂房的老板入睡時間很穩定。
等聽到外面更夫的提示聲,她盤算了一下才出來。
夜晚很安靜,只有鴟鸮的聲音,怪陰森的。
沒人看守,盧薈直接大搖大擺起來,借著月光尋路,打算先去吊唁處看看。
什么都沒有,卻是有點陰森。
盧薈心里默默拜了拜,拜托千萬不要有什么臟東西跟著她,她只是來尋人的。雖說與那女孩只有一面之緣,但年紀輕輕就死于非命,她不由得有些惋惜。
按理說,時人事死如事生,一家子估計被安排到了停尸房,盧薈正想摸索過去。
寫有“金蟬脫殼”的牌匾下,門口是半掩著的,周圍似乎更加寂靜了。
還沒等盧薈摸到門口,一個黑影從里面竄出來,劍影在月光下寒光襲襲,直指她的脖子。
待看清,兩人都一驚,“怎么又是你?”。
“有點雷人了,上次你想掐我,這次怎么還拿劍指著我,我是被懸賞了嗎?”盧薈打趣道。
月光灑在對面人身上,顯得更加挺拔了,猶如松柏一樣,“姑娘息怒,你怎么也在這?”
或許是兩人動靜有些大,看家的護衛聽到聲音出來查看。
不等來人走到這邊,崔隱拉著蘆薈,跑到院子旁假山處,然后抱著她的腰借假石跳出了安居所。
還沒等盧薈反應過來,“我們去更安全的地方”,崔隱便拉著盧薈往西南方向跑。
安居所內,準備出來解手的看家護衛感覺停尸處院子里悉悉索索的決定前往一探究竟,結果只有風吹動樹木的聲音,就打了個寒顫回去繼續睡覺了。
崔隱帶著盧薈來到了一家酒館,里面的人看到崔隱就喊了一聲:“崔公子”。
盧薈觀察這個酒館并沒有人,也對,進來時就看到門口掛了已打烊。
“這個是崔氏旁支底下的投資的一個地方,我用來搜集情報了,在這無需擔心”。
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清河崔氏真是家大業大啊”,盧薈嘲諷道。
名門望族勢力龐大,“世胄躡高位,由來非一朝”,盧薈對世家子弟并無好感。
崔隱并不在意,反而向她拱拱手,“謬贊謬贊”。
真想翻個白眼給他,盧薈心中莫名一股火氣,但是正事要緊,想問問崔隱更多有關安居所的事情。
“你今天怎么也出現在那里,按照你的官職,白天豈不是可以隨意進出”,蘆薈詢問道。
崔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是否聽說立雪路滅門之事,不知為何這個事情上級不讓徹查,而且我發現似乎與沁心閣有著藕斷絲連的關系,就好奇咯”。
“那你是否有見尸體”。
此時一位清秀男子走到他們身旁,向兩位行禮之后,說道:“已經被火化了“。
盧薈嘆息道,“還是太晚了,你也做了無用功”。
“并非,我前去查看發現此消息屬實,但是她們一家人是普通百姓,為何如此急匆匆就要火葬“?
盧薈想了想,“是為了隱藏什么線索,不過她們算絕后了,這樣做也是情理之中”。
當人去世之后,如果沒有人記得,也便沒有人念想,被火焚燒化成灰燼就重新回歸自然了,以天地為家,這并不是什么壞事。可惜真相還未浮出水面,不知道靈魂是否還在,有進入輪回嗎?
“我們懷疑沁心閣生意變得如此好的原因,是背后有人在推動,而且很可能是處在高位的人”,崔隱繼續給出消息。
“在里面做工的人會莫名其妙消失,侍御史那邊覺察到了嗎”?
崔隱把茶碗放下,看著盧薈,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里面有非法交易買賣人口”!
……
天大亮,盧薈在早茶之前趕了回去。
束腰設計精致的圓形桌上放著蒸青茶餅,風爐里面正在煮茶。
旁邊盧夫人風韻猶存,盧薈的眉眼很像她,都像是山水文人畫,恰到好處沒有一絲多余。
“你的臉色很憔悴”,盧夫人不動聲色地繼續碾著茶。
想到昨晚崔隱警告她說此事她最好是別插手,她莫名有種悵然感,真的要結束嗎?
盧薈盯著茶盞出了神,沒有聽到盧夫人搭話。
盧夫人看著女兒掛著兩個大黑眼圈,心不在焉的樣子,敲了敲她的額頭。
“慧慧,干什么呢,還在做夢“?
“啊喲,娘你怎么這么用勁“,盧薈摸了摸額頭,還好母親只當她在夢游。
回過神來,盧薈對著盧夫人撒嬌,吃過早茶后,兩人便回各自的院子里了。
之后幾天,笙笙看著盧薈食欲不佳的樣子,很是擔心,小姐甚至不出去游樂了。
好在上巳節將至,水面上的船只多了起來,府上的花草樹木也染上了嫩嫩的青綠色,非常適合出游。
“小姐到時候會好起來的”,這樣想著,笙笙放下了幾分擔憂,連繡帕子的手都輕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