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清楚，還能在這里與我周旋？”

浮瀾驚訝于桃的從容不迫，但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桃笑著看向陳晨：“畢竟我不是強盜，還是想要聽一聽緣由的。”浮瀾冷笑一聲：“我清楚你們這種冠冕堂皇的人，聽過之后還不是要妨礙我。”桃把玩著一朵落花，臉上仍然掛著笑意：“也許你能用你的巧舌如簧把我說服也說不定呢？”浮瀾沉默了，好像真的在考慮說服桃。

“。。。我不知道在來到這池塘之前我在哪里，也不知道我究竟從何而生，”浮瀾真的開始說起了自己的過去，“只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能聽懂凡人嘴中的話，可以看懂她們做的一些事，甚至可以理解這個世間的一些基本規律。”

“那時這池塘里還有很多魚兒，大概是我的兄弟姐妹吧，也許毫無關系，總之，是生活在同一個池塘的家人。。。慢慢的我發現自己和它們不一樣，我不用一直靠著水生活了，也有別的力量支持我獲得生機，現在想想，那大概就是我剛開靈智之時吧。”

“有一天，我看到了原來的浮瀾花魁，我羨慕她的美貌和魅力，最終化為了和她一般的模樣，那時我每日最大的樂趣就是隱在這樹枝之上看來來去去的人，那時我的力量不夠，只能在這青樓之中如鬼魂一般轉轉悠悠，看著形形色色的人，起初我樂此不疲，后來也漸漸感到麻木，呵，說來可笑，你們凡人雖長得各不相同，但在某些方面，卻是大同小異呢。”

“在我對這一切漸漸失去興趣的時候，陳晨出現了，小小一個真的很難讓人注意不到，這天下哪個青樓里會出現這么小的孩子？除非是被賣來的，可是一般這么小也會因為接不了太多客人而被關起來教習技藝的。。。我從別的姑娘口中得知陳晨是被自己父親帶來的，聽起來是不是難以置信，哪個男人會在外行風流之事還帶上自己的女兒？我重新對此產生了興趣，發現陳晨每晚都會跟著父親來，再跟著父親走，而她的父親就像完成任務般每次來了就將她往后院一丟，也沒有仆人跟著，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在那里等著父親離開，因為陳家富甲一方頗有勢力，也無人敢動她，只是偶爾有幾個心軟的姑娘會給她拿點好吃的，但因為生意忙，也無暇陪伴，于是這個池塘，就成了陳晨每晚都會光顧的地方。”

說到這里，浮瀾的臉上一片柔軟：“她每次都會將糕點揉成碎屑灑在池塘給我們吃，雖說每天也會有姑娘喂我們，但是那段時間我還是很喜歡她笑著將糕點撒給我們的樣子，她每天都會和我們說話，我每天都會在她身邊聽，從那開始我很久沒化作人形，一直用原形在這池塘里等待，等待那個小小的身影走近池塘，聽她用用甜甜的聲音向我們訴說自己的故事。”

“陳晨的母親很早就死了，只有她的父親，她的父親也未納妾，據說陳家老爺曾因為她母親的死頹廢過一段時間，后來不知道因為什么契機他突然重振精神，一切如常，只是每晚開始頻繁的出入青樓之中，也不是喜歡上了哪個姑娘，每晚他點的姑娘都不一樣，白日里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做生意，整日不在家里，陳晨無人陪伴，也沒有同齡的玩伴，小小年紀的她只能想到央求父親每晚帶她一同前來青樓之中，我不知道是她用了什么方法說服陳家老爺的，亦或是他根本沒有在意這個女兒，他真的每晚都帶陳晨來，陳晨覺得這樣起碼來的路上和回去的路上，父親都是陪在她的身邊的。”

浮瀾嘴唇有些發抖，但她還是咬牙接著說了下去：“后來，真正的浮瀾逃走了，大概是有了心上之人了吧，鬼使神差的，我幫了她一把，讓這里的人都找不到她，后來我代替了她的位置，用她的模樣，告訴他們我就是真正的浮瀾，從那以后，我也有了和陳晨面對面說話的機會，她不知道我為了那次對話等了多久，她應該也不明白為什么一直對她視而不見的大姐姐突然開始和她搭話，陪她玩，給她好吃的，甚至白天還會將她偷偷從府中帶出，也。。。用想贖身的借口騙她，只是為了找理由和她多呆一會，每次偷錢的時候我都會用妖法讓普通人察覺不到。。。。。。你那次是個意外，誰能想到你不是凡人，還輕易看破了我的術法。。。。。。”

桃有些無語，天底下跟小孩玩的法子多得是，更何況還是一個常年無人陪伴的孩子，怎么偏偏用偷錢。。。妖物就是妖物，果然不能用凡人的邏輯去理解。

浮瀾沒注意到桃翻白眼的表情，好像在回憶中失了神般接著說下去：“直到那一天。。。這里舉辦了拍選大會，臺子搭在了這后院中，我作為花魁需要在臺子上跳舞，為我出價高者便可與我共度一夜，那晚陳晨遲遲沒有來，我也舞入了迷，沉浸在人們的歡呼聲中，后來在媽媽清點出價者時我無意看向主樓，正好看到她。。。”浮瀾艱難的擠出那幾個字：“她從樓上摔了下去。。。血肉模糊。。。”桃瞟了一眼睡去的陳晨，似乎看到了浮瀾口中現象的殘影，先前他借為陳晨拂去糕點碎屑時摸了她的脈搏，安安靜靜，甚至流動著一絲妖氣和冰冷，那時他就知道陳晨已不是活人了。

“后來我才從姑娘們的口中得知，那天好像是她的生辰，她想讓父親能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多陪她一會，可是她父親喝了很多，在爭執中失手將她從樓上推了下去。。。”

“我。。。沒控制住四散的妖氣，整個池塘的魚兒的生命力都被我吸收，我用那力量將陳晨破碎的肉體修復，又趁機將她還未離開的魂魄困在身體里，也許是被大量的妖氣沖擊的原因吧，我回過神來，所有人都睡去了，池塘也干了，周圍毫無生機，就在那時，我看到一團青色的流火從池塘底部的淤泥中冒出，那流火散去，一塊寫滿了符文的石碑出現在我眼前。”說著，浮瀾將那石碑喚出，浮現在她與桃之間，桃在看到石碑那一刻心中一震，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眼神也變得冰冷，而他背后的鳳紋隱隱作痛。

“這其中有很強大的力量，本來不是我能控制的，可是它好像能明白我的心情一般，它把力量借給了我，讓我得以用這力量將陳晨的時間停止在死亡之前，也能改寫今晚在場的所有人的記憶，你是去過陳府吧，才知道陳晨的事同我有聯系。。。是的，我想了個辦法，陳晨在白天會如死亡之前一樣，晚上才會變成死時的樣子，不然我的力量沒法維持，陳府上下所有人乃至花草樹木都必須和陳晨一樣靜止，不然陳晨的肉體會維持不住的，到那時她的魂魄說不定也會因為我的影響而分裂開來，我不能一直維持她生前的模樣，白日里我會將全部的力量用來維持陳晨的生機，夜晚在陳晨時間靜止的時候我會利用青樓的生意吸取人的精氣，日復一日，不斷循環，這般如此。。。已經許多年了。”

“這么繁盛的妖氣就連初來乍到的我都能察覺到，你會不驚動修行界那幫人嗎？”桃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浮瀾看了他一眼，還是自顧自的說下去：“除了黑白顛倒，這些人的生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陳家老爺再也沒來過青樓，但他還是不在家，陳晨還是會來這里喂鯉魚，但后來只有我一個了。。。我還是會化作人形陪伴她，代替她失去的父親母親來疼愛她。。。至于你說的修行界。。。第二年他們就發現我了，但他們忌憚這石碑的力量，動不了我，只得派了一人來，與我定下十年之約，那人說，這石碑的力量不是源源不斷的，只是一個存儲力量的容器，至多十年，其中力量一定會被我消耗光，他說十年之內可以不動我，十年之后還會拿來秘寶保陳晨入輪回，投個好人家，但是這十年不能拒絕他來查看，比如我有沒有再次妖力爆發傷害人命之類的。。。一旦害了人命，約定便當場作廢。”

“我看這石碑缺了一角，”桃臉上又掛起了笑意，“難不成是當時你與那人打斗產生的嗎？石碑碎裂，力量也會缺失吧？”浮瀾搖頭：“當時那人我能感覺到他是可以打破這力量的，可他只是在約定之后用術法探查了一番就離開了，這缺角是后來一個奇怪的女子打破的。。。她不是凡人，但也不像妖物。。。后來不知道因為什么就離開了，也許是勝不過這力量吧，這么說來。。。”桃感到背后的鳳紋越來越躁動，他也有點坐不住了：“說來什么？”

“說來。。。你或許也承受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