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教室后窗斜切進來時，許慢慢正踩著課桌椅畫最后一顆星。熒光粉筆在黑板上暈開淡綠光暈，她踮腳時馬尾掃過陸懷安正在驗算的物理公式，將剛寫好的磁場強度單位蹭花了一角。窗外的懸鈴木沙沙作響，樹影在公式間隙游走，像闖入嚴謹世界的叛逆精靈。

“許慢慢?！瓣憫寻参罩前宓氖直潮┢鹎嘟?，粉筆灰簌簌落在深藍色校服袖口，“這是第三次修正洛倫茲力方向。“他指尖劃過黑板上的彗星軌跡，“實際運動方向應該考慮太陽風的影響。“

“但彗星尾巴本來就會轉彎呀?！八D身將粉筆灰抹在他鏡片上，指腹蹭過他眉心時帶起細微電流，“就像你上周幫我修車時說的——“她突然踮腳湊近，青檸香混著熒光粉塵撲面而來，“意外軌跡才是宇宙的浪漫?！?/p>

陸懷安突然握住她懸空的手腕，冷白皮膚下跳動的脈搏撞碎了他未完的訓斥。教導主任的手電筒光束掃過走廊，許慢慢拽著他蹲在講臺后。狹小空間里，她聞到他校服上殘留的藍雨披洗滌劑清香，混著實驗室特有的雪松氣息。

“上個月器材室的破傷風針，“她壓低的氣音拂過他喉結，“還疼嗎？“指尖輕輕劃過他手肘結痂的傷口，那是暴雨夜被杠鈴劃傷的印記。

陸懷安握粉筆的手一顫，熒光粉塵簌簌落在她膝頭：“動能定理公式寫錯了?！八蝗粡臅鼕A層取出紫外燈，冷紫光束掃過黑板，“這才是正確答案?！?/p>

整面黑板在黑暗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摩斯密碼，綠色熒光點連成星云狀的網絡。許慢慢看見自己畫的彗星尾部延伸出精密算式，將“洛倫茲力“改寫成“L·H·A“的字母組合——他們名字的縮寫。

“陸大學霸也會作弊？“她奪過紫外燈抵在他胸口，心跳的震動順著塑料外殼傳來。光束掃過襯衫下擺時，藏在褶皺里的櫻花橡皮印記幽幽發亮——正是九歲那年她刻的殘缺章。

教導主任的腳步聲在門外停滯，陸懷安突然攬住她的腰翻進儲物柜。樟腦丸的氣味中，紫外燈滾落在地，照亮柜門內側新刻的公式：F=G·(m?m?)2，分母處卻畫著顆吞拿魚狀的愛心。

“萬有引力定律的浪漫變式？“她鼻尖幾乎貼上他滾動的喉結，呼吸攪動著他領口松開的紐扣。陸懷安翻轉手腕，露出藏在掌心的熒光粉筆：“這才是標準解法。“指尖劃過她小臂內側，冰涼的觸感留下一道發光的軌跡方程。

柜門外傳來教導主任的嘀咕：“現在的學生...黑板報畫得倒像NASA控制臺?！澳_步聲漸遠時，許慢慢發現陸懷安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垂眸看向她腕間的手鏈——用自行車鏈條改造的飾品，此刻正反射著幽幽紫光。

“上周的物理競賽，“她突然開口，指尖戳著他胸口?；?，“你故意把實驗數據算錯了吧？“感覺到他驟然繃緊的肌肉，她笑得更像只偷腥的貓，“教導主任說有個天才選手提交了反向引力模型——和這柜門上的公式很像呢。“

陸懷安推開柜門的動作帶著罕見的慌亂，月光傾瀉而入的瞬間，許慢慢看見黑板上的奇跡——她隨手涂抹的星座圖被重繪成精確的黃道十二宮，每個星位都標注著天文坐標。而在處女座與天秤座的交界處，有人用檸檬糖紙拼出獵戶座輪廓，糖紙背面是用鋼筆墨水寫的引力常數，與當年他懷表中刻的數字分毫不差。

“這是...“她伸手去夠窗臺的糖紙，卻被他突然按住手腕。陸懷安的呼吸第一次亂了節奏：“上周的物理作業，你把麥克斯韋方程組改成了十四行詩?！?/p>

“所以陸老師要給我不及格嗎？“她轉身倚著講臺，熒光粉筆在指尖旋轉，“就像上次把我畫的太陽系改成標準軌道圖？“突然抬腳勾起他散落的草稿紙，飄落的紙頁上滿是她名字的摩斯密碼練習。

晨光穿透云層時，值日生在黑板槽發現半截熒光粉筆。被擦去的板書在紫外燈下顯影：陸懷安的字跡覆蓋了許慢慢的情詩，將“今夜星光漫渡銀河“的“星“字改成嚴謹的“γ射線暴“術語，卻在詩行末尾用極小的符號添加注釋——那是只有頂級物理期刊才會使用的愛情公式簡寫。

三天后的月考，許慢慢在物理卷背面畫滿熒光星星。陸懷安作為課代表整理試卷時，紫外手電筒掃過她鬼畫符般的涂鴉，突然在銀河系中心位置發現一行小字：「你的心跳震頻超過哈雷彗星回歸周期」

他捏皺試卷又撫平，在分數欄寫下59分。放學后的儲物柜里，許慢慢發現被退回的試卷上多了一串熒光數字——正是當年被困器材室時，他腕表記錄的134次心跳頻率。更深處藏著張泛黃的自行車修理單，背面用化學試劑寫著：“當雙星系統距離小于1.2m，逃逸速度將歸零?！?/p>

暴雨驟降的黃昏，許慢慢披著那件藍雨衣沖進實驗室。陸懷安正在調試傅科擺，見她渾身濕透，下意識甩過自己的白大褂?！敖忉屢幌?？“她將修理單拍在實驗臺上，雨珠在方程式間暈開墨跡。

“根據開普勒第三定律...“他推眼鏡的手指微微發抖，“軌道半長軸的三次方與周期平方的比值...“突然被沾著雨水的唇堵住公式，檸檬糖的甜膩在齒間炸開。擺錘在他們身后劃出完美圓弧，仿佛地球停止了自轉。

當夜，保安在黑板報上發現用熒光涂料重寫的詩行。原本的“宇宙遼闊“被改成“你的實驗室是我唯一想登陸的星球“，而在詩句下方，有人用三種顏色的粉筆推導出愛情保質期公式——計算結果正好是他們相識的天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