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祈寧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時,就被一隊巡邏的官兵給攔住了去路,“你是何人,竟敢犯宵禁?”
說話之人身穿金絲盔甲,手里拿著的更是京中少見的陌刀,陌刀幾乎只在邊疆、西域等惡劣之地抗擊敵人才可佩帶此刀,除非他是......
陸銘安看著顧祈寧定定地看著自己,并不回話,直接拔出自己的陌刀,“我乃金吾衛陸銘安,閣下何人,膽敢犯宵禁。”
看著陸銘安手中的陌刀,顧祈寧卻是笑了,“十年未見,不知師侄何時回的京城?”
被叫師侄的陸銘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顧祈寧,十年前,西翎大舉進犯北離,邊疆、西域以及與西翎靠近的北離邊緣各州縣。
當時陸家由陸銘安的父親——陸垣率軍鎮守西域,謝家則由——謝炘領軍防守邊疆,只是西翎敵軍攻勢甚猛,僅僅不到半月,西域便連失兩座城池,就連陸垣也被重傷,而十二歲陸銘安作為陸垣唯一的兒子也在那時偷偷趕赴戰場。
隨后不久,顧祈寧也去往了邊疆,兩人一別,竟是十年未見了。
“小...小師叔?”陸銘安仔細看著面前這個英姿颯爽的女子,猶豫的喊出了想念多年的稱呼。
當初邊疆城池接連失守,就連謝炘也被困于鹴旸峽,謝家老夫人無奈,只能請來青衍宮協助,謝家與青衍宮有淵源,再加上顧祈寧與謝家的關系,青墟直接讓顧祈寧奔赴邊疆,平定戰亂。
可由于西翎仍然虎視眈眈,雖然謝炘安然無恙被救出,但西翎仍然趁著謝炘被困之際,又破了一座城池。當時還是顧祈寧直接下的軍令狀,只要給她半年時間,她定能收回北離失去的城池,也能將西翎敵軍趕出北離。
當時,西翎與北離已經開戰接近一年了,而北離節節敗退,城池也失了不少,死傷無數,甚至于朝中除了謝陸兩家,根本無人敢率軍抗敵。而顧祈寧的軍令狀也成了蕭易,以及北離各官員、百姓僅有的救命稻草。
而顧祈寧蕭易圣旨還在路上之際,直接領著精兵悍將對西翎各處偷襲,有時候火燒糧草,有時候火燒營房,有時候射殺他們守護兵器的士兵......
不過半月,便鬧得西翎敵軍人人自危,生怕顧祈寧會突然帶人來偷襲,而且根本不知道她要偷襲的目標到底是何處,盡管西翎已經日夜派人巡守了,但還是摸不清顧祈寧的套路。
就這樣,在西翎敵軍如履薄冰地度過了快一個月,顧祈寧趁他們不備,率領大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直接收復了北離在邊疆失去的五座城池中的兩座。
此消息剛傳回京城,蕭易大喜,就連朝中那些原本對顧祈寧一女子領兵作戰,頗有微詞的官員也噤了聲,而蕭易還在考慮著如何賞賜顧祈寧的時候,邊疆失去的城池已經被全部收回,顧祈寧也在安排著部下巡視著收回的城池,在進行著重新布防。
僅僅三月,領著不過三萬多的士兵對抗著士氣正猛的十萬西翎敵軍,不僅無一敗仗,還能將失去的城池盡數收回,蕭易大喜,直接賜了顧祈寧赤鸞侯的稱號。
顧祈寧也趁著士氣大漲之際,直接對著西翎逃竄的敵軍趁勝追擊。
一月后,西翎君主派出使者,要與北離議和。西域失去的兩座城池,也被西翎作為議和之禮還了回來之余,西翎還答應每年朝北離進貢。
那一年,顧祈寧的名字響徹整個西翎,當然,與她的名字一起的還有她那桿尖如劍,銳如玄鐵,殺敵無數的長槍。那一年,她的長槍不僅奪回了北離失去的城池,也為北離的百姓爭取了十年甚至更久的安穩。
顧元忠也因為顧祈寧的一部分原因,直接被蕭易擢升為北離丞相,一時間風頭無兩。
只是,顧元忠對他這個從小不在身邊的女兒,不甚關心,竟也能借她這個女兒的光爬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位。
顧祈寧與陸銘安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顧祈寧一歲的時候,那時陸銘安從小體弱多病的,五歲時更是高燒不退,聽聞青城山上的青衍宮適合養病,陸垣只好將陸鳴安送至青城山上修養。
不知道是青城山氣候宜人,幽靜安寧適合養病,還是青墟真的醫術高超,陸銘安在這兒,身體竟真的慢慢好起來了。而那也是陸銘安第一次見到顧祈寧,那時的她剛過了周歲禮,他見到她的時候,顧祈寧已經被送來了青衍宮差不多半月了。
一歲的顧祈寧不哭不鬧的坐在門外的階梯上,定定的看著高高低低,綿延不斷的階梯。
“你父親母親也不要你了嗎?”小小的顧祈寧抬頭看向站在她上方的陸銘安,倔強的不肯落下眼中的淚水,緊抿著向下彎著的嘴唇,雖然年幼,但她的眼中卻是那樣的清明傷心。
那也是陸銘安唯一一次見顧祈寧落淚,后來在青城山上,無論習武受傷多少次,受的傷多重,學習兵法多苦,多難,以及更多更苦更難的時候,顧祈寧都從未說出一句難,訴過一句苦,更不曾落下一滴淚。
“小師叔,這么晚了,怎會出現在這兒?”
“剛從宮里赴完宴,無心犯宵禁,還請陸大人高抬貴手。”顧祈寧牽著馬繩,雙手抱拳,言笑晏晏的看著陸銘安。
而陸銘安也知道他這個小師叔只是想調侃一下他而已,畢竟光以她赤鸞侯的身份,他一個小小的金吾衛哪里談得上高抬貴手。
“今夜當值,過幾日我再找小師叔一聚。”今夜是陸銘安巡夜,而且夜深露重的,并不是個敘舊的好時機。
“清風樓。”顧祈寧說出客棧的名字,便牽著馬繼續往前走去。
風散走了身上僅有的酒氣,夜晚的街道異常的安靜,而屋頂上踩踏的瓦片聲也顯得異常的清晰。顧祈寧一抬頭便看見一個身形輕盈的黑衣人正在那些房屋之上一躍而過,而黑衣人明顯也發現了正牽著馬在底下靜靜走著的顧祈寧。
黑衣人一低頭,便與顧祈寧的視線撞在了一起,隨著黑衣人的手揚起,三枚飛鏢直直的朝著顧祈寧的身上射去。顧祈寧側身一躲,可黑衣人明顯不想讓顧祈寧活著,見顧祈寧輕松躲過了他的飛鏢,隨即雙手再次甩出了好幾枚飛鏢。
這次顧祈寧雖然也躲過了,但散落的飛鏢卻是誤傷了顧祈寧牽在旁邊的馬匹,看著馬匹就這樣倒在了自己的身旁,顧祈寧眸眼一暗,一個輕踏步,直接躍上了屋頂之上。黑衣人見顧祈寧幾次三番都躲過了自己的飛鏢,而且附近還有巡邏士兵,在顧祈寧躍上屋頂的前一刻,便離開了。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陸銘安帶著手下的巡邏兵,便看到了尚在屋頂上站得筆直的顧祈寧以及早已躺在地上,身上還零散的插著幾枚飛鏢的馬匹。
陸銘安原本想將屋頂上的顧祈寧叫下來,問清楚是否遇到歹徒,可顧祈寧卻是一言不發,朝著黑衣人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最后卻在一座府邸門前,失了黑衣人的蹤影。
顧祈寧大步向前,直接敲響了大門,可隨著大門被扣響許久,也并無人來開門,顧祈寧直接一個翻身,越墻而進了院門。
只見院子里安靜異常,而隨著顧祈寧越走越里,獨獨有一座院落,亮著燭火,四周也被府兵緊緊圍住,隱隱還能聽見里邊的人隱忍的呻吟著,仆人更是一盆接著一盆血水往外端出。
顧祈寧并不想無端惹出事端,就在她轉身想離開時,卻看見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潛進了那院落的房間之內。而端血水的仆人再次出來之時,顧祈寧看著那剛剛從黑衣人眼中見過的狠辣,是那并不屬于一個小小仆人該有的謹小慎微的眼神,隨手拔下旁邊的枝椏朝著那仆人射去。
由于顧祈寧的身形過于迅猛,守在門外的守衛還沒反應過來,但那仆人身形的女子的飛鏢貼著顧祈寧的腰間一劃而過,幸好顧祈寧反應快,才沒受傷。
但飛鏢卻射向了剛好趕來的守衛,顧祈寧眼看著仆人就要離開,順手拿起中了飛鏢守衛手上的刀劍,與仆人廝打在了一起。仆人武功不強,僅僅幾招,顧祈寧便一刀刺傷了他的右肩。可那人善使暗器,在顧祈寧再次將他的后背砍傷后,那人順勢倒在地上裝死,就在顧祈寧上前查看之際,他朝著顧祈寧的面部撒出了一把粉末,雖然顧祈寧早有防范,抬起衣袖擋下了粉末,卻也讓那人趁機逃了。
顧祈寧剛想順著血跡去追人的時候,便聽見守衛驚慌失措的從房間出來后,讓人去皇宮請太醫,而有一部分的守衛正圍在顧祈寧的身邊。
“擅闖王府,死罪。”緒風面無表情的舉著手中的刀架在顧祈寧的身前。
可面對鋒利的刀尖正正的抵在自己身前,顧祈寧只是伸出手將緒風手中的刀往下壓了壓,“我,能救你家王爺。”
顧祈寧說完,抬腿便朝著房間內走去,一進去,便看到了倒在了地上,被扒了外衣的男人,脖子上還露著一道深深的血痕,應該便是那黑衣人殺了這仆人的外衣往自己身上套,企圖蒙混出去。
再往里走去,便看到了蕭瑾玹此時正臉色蒼白地躺在一塊晶瑩剔透的寒冰之上,手腕之上被劃了一道道傷疤,有新的也有舊的,而且傷口之上還放著一只八足蜈蚣,正在吸食著傷口,地上還放著一個圓盆,用于接著蜈蚣吸食過后滴落的腐肉以及血跡。
場面甚是血腥,就算是緒風等見慣了此場面的,再次看見了這場面,依舊會忍不住蹙起眉頭,可顧祈寧卻是面不改色的朝著蕭瑾玹走去,掀起了蕭瑾玹另一只手腕的衣袖,將手搭了上去,把起了脈搏。
蕭瑾玹的脈搏時起時伏,時強時弱,可盡管是在強的時候,也略顯孱弱之軀,更不要提脈搏弱時,將有一副大去之姿。不過蕭瑾玹這分明就是中毒之兆,雖然蜈蚣能暫時將他體內的毒血吸出一部分,但并不是治本之策,再加上八足蜈蚣向來嗜血,再用此法,不過半載,就算蕭瑾玹不因毒發而亡,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但幸好,蕭瑾玹躺著的寒冰可是千年寒冰,對壓制他體內的毒尚有幫助。
“紙、墨。”顧祈寧并未對緒風他們介紹自己的身份,但今晚在宮門口,她與緒風有過一面之緣,也親眼看著緒風驅馬將蕭瑾玹領回去,猜想他應該是蕭瑾玹府上的侍衛,再加上他那句‘擅闖王府,死罪’,更印證了她的想法。
在青城山上,顧祈寧曾研習過醫術,在邊疆多年,顧祈寧也看過不少醫書,再加上自己并非駐軍將領,她更是偶爾會出去學習如何辨認草藥,煉制毒藥。蕭瑾玹這中的毒,倒像是西翎特有的毒藥,緒風將紙墨拿來,顧祈寧將解毒藥材寫下后,更是確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這里邊有好幾味藥材都是西翎獨有的,有些更是西翎皇室專供的,可在京城長大的蕭瑾玹是怎么中的西翎之毒的。
就在顧祈寧想得出神的時候,蕭瑾玹幽幽的轉醒了,走到了顧祈寧的身后,“美人兒就如此不舍得離開本王嗎?”
聽著虛弱無力的調侃之話,顧祈寧輕笑著搖了搖頭,隨后便在自己的對面處為蕭瑾玹倒了一杯溫熱的茶,“王爺需要我攙著過去坐嗎?”
顧祈寧淡定的吹散著杯中的熱氣,抿了一口,而被顧祈寧噎了一句話的蕭瑾玹卻是毫不在意地落座在了顧祈寧的對面,直接端起面前的茶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你體內的毒怎么回事?”顧祈寧開門見山直接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而被顧祈寧出其不意的一問,蕭瑾玹盡是愣了愣,隨后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北離人盡皆知的事,美人兒竟不知,就這兒還敢請旨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