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有吃的嗎?我餓了!”
四人自用過早膳后,除了途中食用了些野果,再未進食,柳岄還沒說話,長風玄肚子“咕嚕”幾聲,聲音不大,裴銘和柳蠻離得遠,沒聽見,柳岄卻是聽得清清楚楚,他忍俊不禁,湊近長風玄低聲道:“嵐嵐,你肚子除了會使空城計,如今還學會了策應友軍啊!”
長風玄恨恨瞪柳岄一眼,輕哼一聲扭頭不再理會他。
柳岄忍住笑,對三人道:“你們先在此歇會兒,我出去尋些野果回來。”說著緊了緊長風玄的手,旋即松開往洞口去了。
裴銘隨即跟上:“阿岄,等等我,我同你一塊兒去!”難得長居此洞,裴銘是每時每刻都不愿虛耗。
柳蠻仰躺在石床上,舒服的感喟:“山洞不錯,即便住上六月,應當也不會無聊,嵐嵐,你說呢?”
長風玄邊四下打量邊信步走到石臺旁,坐在打磨過的石凳上:“嗯,是挺好的。”
“嵐嵐,你說我們這趟實訓的目的是什么?總不能真的吃吃喝喝玩樂六個月吧?”
長風玄沒吭聲,想起柳谷攸看她的眼神,總感覺心下難安。不知過了多久,柳蠻的呼吸逐步輕柔綿長,長風玄雙手交疊在石臺上,頭側(cè)枕著手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腦子里一團亂麻,無從解起。
柳岄和裴銘歸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么一幕:柳蠻在石床上睡得四仰八叉,長風玄趴在石臺上睡得口水濡濕了衣袖,柳岄和裴銘無奈地對視一眼,俱無聲失笑。
柳岄輕手輕腳湊近長風玄,把裝野果的包袱悄然擺在石臺面,俯身抱起長風玄放在石床上,柳蠻四仰八叉的躺了大半石床,長風玄只能挨著石床邊側(cè)躺著,柳岄怕她半夜?jié)L下石床,索性側(cè)坐在石床邊緣,背靠洞壁,雙臂環(huán)胸打盹。
裴銘用腳隨意在地面掃掠幾下,合衣躺下,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四人趕了一天的路,確實都累壞了。
次日清晨,柳蠻第一個醒來,才睜眼就嚇了一大跳,她忘了如今身處山洞,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她是餓醒的,昨夜沒等來野果入腹就睡著了,此時手腳酸軟,不知是餓的還是昨日累的。
而后隨意掃了眼四周,又嚇一大跳,堂兄側(cè)坐在石床邊沉睡,而長風玄……她頭枕在柳岄腿上,柳岄手撫著長風玄的腦袋,兩人舉止親密,而她,像是橫亙在兩人間的障礙,顯得既多余又可憎。
柳蠻顧不上鄙薄他們,先裹腹為上,她躡手躡腳下了石床,才走出兩步,感覺背后涼颼颼的,徐徐回頭,見柳岄正定定看著她,食指豎于唇前,柳蠻點點頭,后背的冷汗濡濕了中衣,不禁暗中腹誹:堂兄如此警醒,能安歇么?
柳蠻捧起幾個野果,很識趣的到洞口外頭吃,才步出洞口,嘴巴便合不上了,這就是野果樹林?果樹疏落有致,最高不過丈余,矮的半丈左右,不少樹上吊掛著或青或黃或紅的果子,樹下綠草如茵,間或有山石錯落其中,一條溪流蜿蜒深入,溪水潺潺,令人望之愜意瀾灣。
難怪柳岄總到環(huán)璧山來,美其名曰“修心養(yǎng)性、精進武藝”,實則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柳蠻在心里罵了柳岄百八十回,主要緣由是柳岄從未帶她到過這里,這是山洞嗎?這分明就是人間仙境啊!
長風玄悠悠轉(zhuǎn)醒,眼皮重如千斤,她艱難的半撐開右眼,竟看到柳岄含笑俯視著她:“唔……還在做夢啊……”旋即又闔上眼。
柳岄輕笑,眸中笑意更甚,長風玄蹙眉,這笑聲……不似在夢中啊!長風玄“啪嗒”睜開雙眼,柳岄仍在俯視著她,她噌一下坐直身子,僵著身子沒有轉(zhuǎn)頭,只是不時用余光偷眼瞟柳岄。
柳岄欠身覆裹著長風玄的手:“昨夜到得太晚,沒能為你尋個石枕,只好以腿補償,小爺切勿見怪!”
長風玄耳朵瞬間紅透了,輕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應對,正在此時,裴銘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長風玄連忙縮手,柳岄深深看她一眼,起身走向石臺,撩袍而坐:“先過來吃些果子裹腹,等會兒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指不定能獵些野物,晚間便能改善伙食了。”
裴銘旋風似的來到石臺落座:“我與你一起,我們定能獵到不少野物!”
柳岄毫不掩飾對裴銘的鄙夷:“我不愿與你同去。”
裴銘難以置信的盯著柳岄,許久說不出一句話,末了試探著問:“你是想與嵐嵐同去?”
“嗯,這是原因之一,其次是你去與不去,并無太大影響。”柳岄語氣平靜,毫無波瀾。
裴銘只覺腦袋嗡嗡的,果子都沒心情吃了,哀凄的朝洞外走去,長風玄不忍,想喚住裴銘:“兄長,不若……”
裴銘腳步不停:“嵐嵐,我要與阿岄決一勝負,就賭今日誰獵的野物更多,你站哪一邊?”
這下可難倒長風玄了,實力差距懸殊,裴銘必輸,可她理應站裴銘,畢竟裴銘是兄長啊!正當長風玄為難之際,裴銘萬分為她著想,補白了一句:“不必糾結(jié)情分!”
“阿岄!”長風玄答得毫不猶豫。
裴銘原意是讓長風玄別傾向于柳岄未來夫婿的身份,不成想……裴銘的背影剎那間顯得格外孤煢與落寞,緩步出了洞口。
“阿銘,你臉色不大好啊,可是身體不適?”
裴銘循聲望去,見柳蠻盤坐在山石上,捧著個野果在啃,一派悠然,臉上并無關(guān)心的神色,裴銘長嘆一聲,驀地想到什么,慫恿柳蠻:“阿蠻,你想獵野物嗎?”
柳蠻眸光噌一下閃閃發(fā)光:“當下就去?”
裴銘嘴角微勾:“自然!”
山洞內(nèi),長風玄臉上隱有憂色:“讓蠻兒隨兄長獵野物,不會出事吧?”
柳岄攜著她坐到石凳上,自己則挨靠在石臺邊,選了個黃澄澄的桃子,取出帕子細細擦拭:“阿銘在山洞住了將近半月,每日隨我到處轉(zhuǎn)悠,對周遭十分熟悉,且環(huán)璧山并無精怪,不會出現(xiàn)如懾廌這般的怪類,是以你無需擔心。”
長風玄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伸手想拿野果,柳岄把手中的黃桃塞入她手心,長風玄看著手中黃桃,桃子表面的絨毛已被擦干凈了,擦得幾近光可鑒人,她抬眸瞅一眼柳岄:“爺這般伺候我,是琢磨著讓我與你同去狩獵?”
柳岄挑眉:“這不是廢話么?難不成小爺不愿去?”
長風玄緊抿著唇,不泄露些許迫不及待想要即刻出發(fā)的情緒,可惜她尚未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被眸中的小欣幸、小竊喜出賣,這小表情,柳岄真是百看不厭。
柳岄突然俯身,長風玄猝不及防被他摟在懷內(nèi),他的唇覆上了她的,長風玄驚得眼睛瞪得溜圓,僵著身子,不知所措,柳岄稍稍離開:“嵐嵐,闔眼。”長風玄鬼使神差般照做了,柳岄的唇再度覆了上去。
柳岄走在前頭,長風玄故意與他隔開一段距離,柳岄哭笑不得:“嵐嵐,你這是做什么?”
“你身為百家公子中的翹楚,為人不得雅正端方?行事不得光明磊落?我這是在捍衛(wèi)你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
柳岄既好氣又好笑,他從不理會世人是如何看待他的,甚至連何時及為何成為個中翹楚都不清楚,又何須在意那點虛名:“嵐嵐,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只要你首肯,我愿即時迎娶你進門,我吻你與為人處世無關(guān),只因我想吻你。”
長風玄也并非真的介懷,只是做不到如柳岄那般,吻過后仍待她從容淡然,柳岄似乎洞穿她的心思,不緊不慢道:“嵐嵐,你是我吻的唯一姑娘,且是我心愛的姑娘,我自然會緊張。”怎可能真如面上這般淡定,不過是將一切情愫匿藏心底罷了。
長風玄聞言,上前幾步,與柳岄并肩而行:“阿岄,若是柳伯父不同意我們的親事,你……”
未待長風玄說完,柳岄打斷她道:“嵐嵐,我的親事,無須任何人同意,即便是我父母雙親,也無權(quán)干涉。”
長風玄低低“嗯”了聲:“我感覺在環(huán)璧山腳,柳伯父認出我來了。”余下的她不欲詳談,畢竟她并不確定那眼神蘊涵的深意。
柳岄只“嗯”了聲,便沒再吭聲,這反應在長風玄意料之中,柳谷攸不可能將一切盡數(shù)告知柳岄,卻也在她意料之外,難不成柳谷攸在布一個連柳岄都要隱瞞且針對于她的局?
突然柳岄駐足,長風玄走出兩步,察覺柳岄停步,詫異回頭,見柳岄鄭重地看著她:“嵐嵐,實訓期間,你與我不能分開。”
長風玄莫名其妙,笑道:“環(huán)璧山不是沒有精怪嗎?如今又有了?”
柳岄沒理會長風玄的打岔:“你恐怕會在山中遇險,總之,即使無法做到寸步不離,也切勿離開我的視線!”
長風玄難得見柳岄如此鄭重,似乎料定她必然會遇險一般,長風玄心頭涌起一股難言的況味,因柳岄無微不至為她著想而喜,因可能遇險而憂,更多的是對未知的惶恐。
長風玄微抬下頜,眼神睥睨:“那行吧,小爺允了!”然而這一回,她并非獨自面對。
柳岄領(lǐng)著長風玄沿小溪而行,兩人都沒將裴銘的對賭放在心上,倒頗有些游山玩水的意味,長風玄不時指著野果問柳岄:“那是什么果子?有毒么?可以吃嗎?”
柳岄總會循向望去,一一為她耐心講解:“那是海棠果,沒毒,可以吃,但要等到八、九月才成熟,酸酸甜甜的,口感挺不錯。”
“咦,那藤蔓上掛著的也是果子么?可以吃嗎?”
“嗯,那是獼猴桃,可以吃,需等到九月以后才開始成熟,口感偏酸,也還不錯。”
突然長風玄蹭蹭蹭奔到一棵樹下,兩眼泛光,指著比她腦袋還大的果子歡呼:“阿岄、阿岄,這個!這叫什么?能吃嗎?什么時候成熟?我們摘一個回去放著可好?”
柳岄臉色微變,邊朝她疾行邊急聲喚道:“嵐嵐,過來!離那兒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