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定羨聽完臉色煞白,劍都險些拿不穩,慌忙解釋道:“她們只是我的侍女……”
面上卻有幾分懊惱之意。
他今日出門就不該把人帶出來,讓時七誤會了去。
偏生赫如風還是個落井下石之輩。
將離思緒紛亂。
聽起來,這謝小將軍還是個負心漢。
雖說負的不是她的心,可還是莫名其妙的為時云感到不公。
新婚第二日成棄婦,會被視做“不潔”,失去覓得良人的機會,縱使不再嫁,也會受盡流言蜚語、冷眼嘲笑。
她推搡著赫如風的胸膛,示意他將自己放開,而后用兩指捏開架在他喉嚨上的劍,轉頭對謝定羨道:“看好了,我名曰將離,并非你所要找之人。”
赫如風聞言,神色平靜的斜了謝定羨一眼,嘴角輕輕勾起。
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暗自慶幸,將離沒了記憶。
謝定羨見她眼神陌生,手指握緊,繞他們轉了左三圈右三圈。
緊接著由上而下打量一番,最后停在她額心的印記,眉間染上幾分躁色:“你當真不是她!”
“不是。”
將離從他們倆人對話中猜了個七七八八,結合赫如風態度轉換,興許她便是這人口中的“時七”。
但時七已死,現在的她是上古神,沒必要和萍水之緣的人有太多糾葛,否則到時候剪不斷理還亂。
“你如今既有佳人在側。”赫如風又笑:“便不要惺惺作態,令人作嘔,趁早死了對她的那份心。”
謝定羨:“我心唯時七一人,匪石不可轉也。”
“我與她之事你也無從干涉!”
赫如風還要再懟。
將離忽然說:“別擋在路中間了,走吧。”
不愛聽八卦,滿臉寫著“都離我遠一點”。
謝定羨一個凡人的話對她起不了太大波瀾,甚至有點嫌他礙路。
赫如風高高興興的應聲:“好。”
挽好袍子拍順,傲嬌仰頭,跟上她腳步。
謝定羨視線緊緊盯在將離臉上,試圖發現點什么,最終一無所獲。
他琢磨不透,赫如風這座冰山為什么會愿意跟在這個人身后……
他以往可從不給“時七”以外的人好臉色看。
走出一段距離,赫如風忽然說:“他這個人,品行不端,滿嘴謊話,最懂口蜜腹劍那套,你可莫要被他三言兩語誆了去。”
將離雙手交叉,側身看他:“是嗎,也不知滿口謊言的是誰~”
赫如風對上她明媚的笑,解釋道:“偷神器一事,我當真不知,本不想與仙界有太多牽涉,但穹靈幻做我的模樣將神器偷了煉化,錯已鑄成,我遭天兵天將圍剿身負重傷,便也順水推舟將你擄了來。”
“你這人說話可真矛盾,若不想與仙界有牽涉,又為何修了仙。”
“師尊身困縛靈陣時……親了我一口,我便飛升了。”提及此,赫如風的耳尖紅了一下。
“許是怕我禍亂六界,想讓我被九重天的仙神管轄吧。”
“可我幾時沒有聽過她的話。”
他垂下眸,視線落在她朱紅的唇上,溫柔笑著,意有所指。
風吹過來,不知名的情緒在將離幽深的眼眸里翻涌。
她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飛升方式,愣了一下。
想說她不可能會用這樣的方式點化人,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赫如風頂著一張極具誘惑性的臉。
萬一她真就這么干了呢?
“呵,滿口胡話。”將離說完繼續扭頭向前。
“你不信我?”赫如風道。
“我又不是她,信不信重要嗎?”
赫如風聽她一言,笑不出來了。
將離步伐邁得飛快,很快便循著紫氣停在了時府門前。
眼下還需找回她缺失的記憶,解開謎團,但她卻不知道該上哪兒找,心情十分郁悶。
她想得出神,赫如風也不出聲驚擾,站定在一旁看她。
就在此時,一個白衣染血,頭戴斗笠的姑娘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她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掀開斗笠上的面紗,露出滿臉血污,掃了一眼將離后,與赫如風對視,而后糾結道:“你可是時七姑娘身邊的侍衛,赫如風?”
將離隱約感覺到這個姑娘并非普通的存在,眼下看起來性命垂危。
她替赫如風回道:“他是。”
“有時七姑娘的東西給你,請隨我來。”白衣女子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
赫如風下意識看向將離,接收到她眼神,沖白衣女子道:“帶路吧。”
他們抬腳跟了過去,將離唯恐有意外,納了點紫氣到身上,牽云紗許久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力量的氣息,有些蠢蠢欲動,試圖從她腕上飛出,被將離輕輕拍了兩下,又縮回去。
隨著白衣女子穿過兩條街巷,走進一個被遺棄的老宅。
推門而入,宅子里頭陰暗潮濕,墻壁上都覆蓋著厚厚的青苔,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息。
進宅子后,他們緊跟在白衣女子后方,進了其中一間房屋,屋里頭空空蕩,只放了一個神龕,她伸手將神龕推開,露出一個狹小的洞口,里面顯然是一個地下密室。
白衣女子毫不拖拉,也不管他們跟不跟上,從洞口鉆了進去。
赫如風看了將離一眼,開口道:“你走前面。”
“嗯。”將離應聲,微微彎下腰。
赫如風緊隨其后,他們一進去神龕便緩緩合上,里頭一片漆黑,白衣女子點了燭火,踩著石階下去,引著他們去往更深的地方。
直到停在一個如狗洞般狹小的洞口前,將離愣了一下,隨后跟在她屁股后爬了進去,赫如風勉強幻出狼形鉆進洞口,再變回人形。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燭火通明的地宮。
將離被中間一個巨大的法陣引去了注意力。
白衣少女緩緩轉身看向他們。
“縛靈陣法威力巨大,他們被時七姑娘的法力護住,才沒有喪失記憶變成怨靈。”
“那群人見散不去他們的記憶,只好將縛靈陣轉移到此處。”
她低聲對赫如風道:“時七姑娘臨死前囑咐過,一定要將此事告知你。”
將離看到陣法里的紫氣,眼睛瞬間亮了,視線在里頭逡巡一圈。
片刻后,她發現陣眼中放著一個帶著殺氣的鼎,而里面幾道“魂魄”被薄弱的紫氣團團護住,這才沒有消散。
將離想了想,引出神識往陣法里鉆,終于在鼎內找到了一顆被紫氣縈繞著不起眼的紅色珠子。
隨后勾唇一笑,將神識收回。
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赫如風看到她放出神識,心頭卻是一緊,擰眉緊盯著她,確認她的神識沒有在充滿殺意的縛靈陣中遭受重創,這才松了口氣。
視線還未收回,便聽到白衣女子氣若游絲的聲音。
“我五臟六腑皆被震碎,勉強靠修為提著一口氣,只能將你們送到這里,好在是完成了時七姑娘的囑托,我也該……去了。”白衣女子蹲坐在地,輕聲說著,眼中帶著一絲悲傷,卻更像是為將離即將面對的痛苦做好準備。
將離心知,他們不能隨意干涉凡人命數,但還是蹲下身將白衣女子的手拉過來。
她雙指搭在白衣女子的脈上,也是這時她才發現白衣女子的太陽穴有一個紅色印記,像是被下了什么咒,但她也沒深究,收回手幻出一個藥瓶,從里面倒了顆丹藥在手心,遞到白衣女子嘴邊。
白衣女子抬眸看了她一眼,把丹藥含進口中,勉力吞下。
不過片刻,她便察覺到自己身體有回光返照之癥,五臟六腑的疼痛感褪去,白衣女子難以置信抬頭的看向將離。
她修行多年,吃的靈丹妙藥不在少數,卻是頭一回吃這等起死回生的妙藥。
“你……給我吃了何物?”
“普通的丹藥。”將離漫不經心應聲,緩步朝陣法走近過去。
恍惚覺得被困于縛靈陣的幾道魂魄有些熟悉。
里面的魂魄同樣看向她,眼神中沒有半分驚訝之色。
將離這才確定,京城中與她相像的女子定是多不勝數,不然他們也不至于這般淡定。
方才那個白衣女子也是,絲毫沒有將她錯認成時七。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將離正欲進陣去取縛靈陣鼎內的那顆紅珠,白衣女子見狀瞪大了雙眼,還沒來得及提醒她這陣法的厲害,便看到赫如風拉住將離的手,倆人一起躲到擺滿奇珍異寶的柜子后面。
將離被迫與他零距離接觸,呼吸交纏,發現他的心跳忽然加速,不過片刻便亂得毫無章法。
她以為赫如風緊張,想說這群人不足為懼,卻被緊隨其后的白衣女子一個“噓”的手勢,把將離想說的話壓了下去。
赫如風微微低下頭,嗅著她身上的冷香,像是麻木了許久的生活被撕開裂縫,涌入空氣,新鮮的血液注入軀殼。
他忍著笑,嘴角微揚。
洞門緩緩打開,一道少年音響起:“那藍瑤已經被我等重傷,活不過今日。逃之前也被我下了咒,死后前塵舊事忘卻,縱使被冥官拘了去也不足為懼。”
“嗯,眼下最重要的是處理縛靈陣里的東西。”
一位老者接上他的話。
另一個女子出聲道:“可結界里頭的紫氣怪異得很,用盡各種手段都不能將它們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