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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血之桐

第6章南至南,北至北

“這里是緬甸北部,我生長的地方,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我嬌貴的小公主。”隨著這段視頻的走紅,許多人都對緬甸北部充滿了好奇。但其實這是小說《插翅難飛》的橋段,它的下半句是:這就是我的世界,強者為王,跟你的世界完全不同。你愿意進入我的世界嗎?

現實中的緬甸北部,與中國和印度接壤,最北端的克欽邦抬頭就能看見遠處的喜馬拉雅山脈,然而在美麗的外衣之下,這里是一個罪惡之都,武裝沖突,人口販賣,地下交易,人類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犯罪在這里上演。在這里你所認為的法律、文明、秩序都不存在,這里是現實版的動物世界,強者為王。所謂的“強者為王”,其實就是踐踏在法律上的為所欲為,道德和文明在這里是可笑的存在。若是你懷揣著“公主夢”“淘金夢”來到這里,那毫無疑問,你會成為一個被拐賣的“公主”和被棒打的“王子”,從此你的人生就只有地獄。

2016年剛過完春節,河南某縣城,失業兩個月的孫銘,連續多日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他之前在一家機械廠做裝備工,這幾年因為行情不好,工廠訂單銳減,他也成了被減掉的一員。老婆李紅也是這個鎮子的,是個吃苦耐勞的好女人,婚后很快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她在鎮上的一家制衣廠上班,這幾年廠子效益也不好。

去年他們掏出了全部積蓄,又借了錢,按揭在市區買了一套商品房,雖然每個月要還貸款,但是兩人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兒子在省城讀大學,學的是熱門的計算機專業,很快就要畢業了,日子雖然苦點,但總歸是有盼頭,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命運只需要一個不懷好意地捉弄,普通人的世界便瞬間崩塌。

孫銘下崗后,靠著妻子的那點工資,日子過得捉襟見肘,他只能偶爾打打零工。貧賤夫妻百事哀,拌嘴便也多了起來。李紅開始一天到晚地數落男人沒用,理虧的孫銘也不敢還嘴,父母把賣糧的錢偷偷塞給兒子,他滿心愧疚卻還是接了。

這天他在家中無所事事,煙灰缸里已經滿了,煙灰落了一地。李紅氣不打一處來,吼道:“整天就知道抽煙,煙不要錢的嗎?家里還有幾個錢夠你燒?我看房子遲早要給銀行收走,看你到時候還抽不抽了?”

孫銘躺下來用衣服蓋住頭:“行了,行了,我有數。我今天約了人吃晚飯,晚飯別等我。”說完,背過身子,不想再聽妻子的嘮叨。

他早早地來到鎮上的“仙客來”酒館,把菜單翻了好幾遍,又向兄弟多借了兩百塊。

夜色一點點地渲染,電瓶車開始多了起來,下班的、接孩子的,市井長巷,聚攏來是煙火,攤開來是人間。他焦灼地站在紗窗下,紗窗上星星點點地落滿了飛蛾的尸體,有的早就干巴了,有的在垂死掙扎,但還是不斷有小飛蛾,前赴后繼地向往著屋內的燈光,在紗窗上撞出個尸橫遍野。

他看了一會兒,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喊服務員過來先點了幾盤涼菜,又讓他們提前搬來一箱啤酒。六點半的樣子,約的人一個個來了,今天主要想請的是他的遠房表哥,剛從外地回來,聽父母說這幾年表哥在外面做生意發了大財,他想著能不能跟表哥干點事。

表哥黑黑瘦瘦的,個子便顯得高,一套新西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讓人感覺像偷來的。他一進門便開始接二連三地打噴嚏、吸鼻子,抱怨老家空氣不好,說自己鼻炎犯了。他的三角眼兒有些腫,像是沒睡醒,說話搖頭晃腦,眼神飄忽不定,薄薄的嘴唇安在一張皮包骨的臉上,讓人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表哥掏出一包華子散給眾人,孫銘忙給他點火,替他拉開椅子,他手上戴著碩大的一只金戒指,吸了好久口煙,慢悠悠地說道:“好久不回來了,大家伙兒怎么樣啊?這個破地方一點兒也沒變啊,還真是十年如一日。”

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語起來:“誰說不是呢?窮鄉僻壤的地方能有啥變化?比不得你在外面闖世界啊,聽說表哥發大財了,可別忘了我們啊。”

表哥摸摸鼻子謙虛地說:“沒有的事兒,就做點兒小生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咱們邊吃邊聊,呵呵。”

孫銘把菜單遞過來:“表哥,涼菜我點了幾個,你看看要不要再加,熱菜你來點,看看你想吃什么。”

表哥接過菜單翻開來說:“呵呵,客氣客氣,我看看。嗯,這個清蒸帶魚,哎呀,好久沒吃了,來一個紅燒蹄膀,還有這個姜蔥螃蟹,回鍋肉,荷葉雞…”

他每報一個菜名,孫銘的心都抖一下,他把那支華子拿起來聞了聞,卻沒舍得點,強裝出笑臉跟服務員說:“快記下,嗯,這個也記下…”

點完菜,孫銘問喝什么酒,要是喝啤酒的話已經搬過來了,表哥看了一眼說:“哎呀,啤酒漲肚子,我喝白的,拿一瓶五糧液吧。啥?沒有五糧液,小破店兒,我在外面最次也得喝這個,十年以上的茅臺好喝啊,算了,算了,拿瓶洋河吧。”

服務員拿來一瓶藍色經典,孫銘心被針了似的,還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開酒。

十月的天氣,依然暑氣未消,幾杯酒下肚,表哥的西裝穿不住了,他脫下來掛在椅背上,露出了里面泛黃的T恤,孫銘在內心感嘆:表哥還真是節儉,這衣服要是我的也該扔了。

酒過三巡,氣氛逐漸熱絡起來,大家不再拘謹,你一杯我一杯,七嘴八舌,天南海北地聊起來。

“表哥,跟哥幾個說說唄,你這些年都在哪里發財啊?”

“說就說嘛,嘿嘿,前幾年嘛,到處跑,哪里錢好掙,就往哪里跑,總要先把本錢掙到手。這幾年嘛,有了點積累,就在云南那兒盤了個店,也不大,就兩千個平方,招了十幾個人,生意嘛,倒還真是不錯,那地兒旅游的烏泱烏泱的。我跟你們說啊,云南是個好地方啊,物價低,特產多,現在物流四通八達,除了開店外,嘿嘿,光在網上賣賣土特產,我每年起碼要賺這個數”,表哥伸出一只手。

“5萬?”

“切,給你們個膽兒都不敢猜,50萬!”

大家吸了口氣,瞪大眼睛,目光里有猜疑有羨慕。

“這里收入怎么樣?有個十萬八萬嗎?”表哥往嘴里塞了一塊紅燒肉,不經意地問道。

“還十萬八萬呢!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唉,你是不知道啊,活兒越來越難找,掙錢不容易啊,飯都快吃不起了。”大家異口同聲地抱怨著。

“那這樣,你們跟我去云南吧,都是自己人,有錢大家一起掙!”表哥把酒瓶子放在桌上,豪氣地拍著胸脯說道:“反正我在那兒也要雇人,用別人還不如用自己人,對吧?你們跟著我,我肯定不會虧待大家,放心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愣住沒接話。孫銘端著酒杯第一個站起來,說:“表哥,我跟你干,你可太仗義了,可就這么說了。”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表哥拍拍孫銘的肩,看著其他人繼續問:“你們呢?哥幾個不一起去發財?窩在這破地方有啥意思啊?”大家七嘴八舌地說開來:“哎呀,怎么不想啊?但是莊稼地離不開人啊,老婆孩子也舍不得,老人也丟不下,有心無力啊。”

“銘子,你先跟著表哥去,等你在那邊安穩了,我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再去找你。”有人提議。

表哥一手舉杯,一手拍胸脯,豪氣沖天地說:“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愿意來找我的,我保證讓大家一年最低賺十萬,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數。”說完一口干了杯中酒。

大家很是盡興,表哥又說了些自己走南闖北的奇聞趣事,特別是褲襠子里那點兒事,把大家逗的心癢癢的,孫銘感覺表哥簡直是自己的救命菩薩,讓他下跪磕兩個頭也不在話下。

晚上躺到被窩里,他把好消息告訴老婆,李紅有點兒吃不準地問:“你也沒出過遠門,去這么遠能行嗎?云南很遠的吧?這個表哥跟我們也不熟,別是個騙子吧?”

“瞧瞧你,女人啊,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還騙子,騙我?你也不想想我有啥讓人騙的?我一個大男人,他還能把我賣了不成?”孫銘沒好氣地說。

這么一合計倒也確實如此,于是便安下心來,結婚這么多年,雖然吵吵鬧鬧的但畢竟從未分離過,難免有點兒依依不舍,李紅主動抱住了男人。

王拾柒01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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