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朗一個劍步沖上去,隔在了兩人中間,和聲說道“王總,今天算了,她這樣子多晦氣,一會兒不是還有要緊事嗎,改天好吧,改天。”聲音雖溫和,但銘朗的手卻發力按在王蒙的肩膀上,混亂中王蒙怒氣沖沖卻動彈不得。暮沐趁這個時機轉身逃了出去。
王蒙嘴里咒罵著坐了下來,抽出一張紙巾,擦拭著被暮沐咬出了血跡的肩臂,惡狠狠地說:“他媽的,老子來星月點了她幾次了,這個婊子一直躲著,今天竟然來硬的,哼,看老子不整死她。”
銘朗點上了一支煙,沒有接這個話頭。
停了一會,王總接著說:“銘朗,一會兒鐘叔帶著人過來,你警惕著點,把貨驗好了,免得有詐。”
“行,我知道了。”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陣爽朗地笑聲傳來,是那個叫鐘叔的人,“哈哈哈,王蒙,想不到你生意做得好啊,都做到我這里來了。”
“哪里,是鐘兄名聲了得,我不得不服啊,哈哈哈!以后還蒙鐘兄多加關愛呀!”王蒙站起來走了過去。銘朗也站了起來。
鐘叔警惕地看向銘朗,問:“這位是。。。”
“這是我小弟,叫銘朗,鐘叔放心,這是我滴過血的人。”王蒙介紹道。
“鐘叔好。”銘朗道。
“嗯,好,不過規矩還是要講。”說著,鐘叔示意后面的刀疤臉過來搜身。
銘朗把手里的黑色方形打火機往面前的茶幾上一丟,手臂攤開。
搜身完畢,王蒙說:“放心吧,我這以后可是要靠鐘兄這路子活的。”
這時銘朗拿出煙盒,用桌上那個打火機,恭敬地給鐘叔點上了一支煙,又把火機放回了桌上。然后從沙發旁邊提上來一個黑皮箱,打開里面整齊滿滿的全是鈔票。鐘叔嘴里叼著煙,拿起一沓翻了翻,然后又揮手示意后面的刀疤臉,刀疤臉也拿出一個黑箱,打開里面是一大包白晃晃的粉末。
銘朗拿出小刀,在上面劃了一個小口,拈了一點放到嘴里,然后往旁邊吐了出來,并且向王蒙點點頭。
“喲,王兄,你這小弟還挺自愛呀。”鐘叔調侃道。
“這玩藝讓人渾身上下沒勁,這小子我可還指著他替我頂事兒呢,不能讓他亂玩兒呀。”王蒙說。
鐘叔示意后面的刀疤臉拿過錢箱子,然后對王蒙說:“那就再會啦,王兄!”
“好,鐘兄保重,再會。”
鐘叔帶著手下離開了,這里也不便久呆,王蒙簡單交待了銘朗一些交易事宜,兩人也起身離開。銘朗把桌上的火機揣進上衣口袋,提起皮箱,和王蒙駕車離開星月。
車子啟動,銘朗問:“王總,送您去哪。”
“今晚去江畔別墅。”
頓了一會,王蒙又說:“今天一直很順利,工作對接得都不錯。媽的就是剛才那賤人,搞得我不爽。”說著他拉起袖子,看著剛才被咬過的地方,現在又紅又腫。
銘朗應了一聲沒再接話,安靜開車。
過了一會兒,銘朗說:“王總,星月那么多妞,怎么和這個鬧成這樣,搞得這么不開心。”
“哼哼,這個妞說來話長了。老子幾年前上過她,后來一直沒見過。前年又出現在星月,但梅姨說,她被包了,那個人我不想惹,所以一直沒動她。上個月,那個人心梗死了,這事圈里人都知道。最近我又去找她,媽的,跟個烈女似的,想想她這嫩苞還是我開的,她越這樣,勾得我越他媽難受,等著吧,看我怎么收拾她。”
很快,汽車停到了江畔別墅5號樓前,這里是王蒙的郊外行宮,除了銘朗和其他幾個心腹,沒人知道這里。王蒙拿著那個皮箱,下了車。走兩步,他突然轉身回來,銘朗降下車窗。“明天你去趟星月,告訴梅老板,我要搞個酒會,讓她把剛才那個叫暮沐的妞安排給我。”
銘朗心下記住了了,那個女人叫暮沐。王蒙轉身進了別墅。銘朗則掉頭駛出別墅區,開上回市里的路。他的車速不快,安靜的環境里只剩他一人。他從懷里掏出那個黑色火機,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黑夜籠罩四野,道路兩旁的路燈星星點點地向后散去,銘朗就這樣默默地開著車。眼前慢慢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張清冷的臉龐,嘴角溢著鮮血,她用清澈而恐懼的眼神看著自己,那張蒼白的臉,現在印在自己腦海里,顯得特別刺眼。銘朗趕緊回一個神,稍微握緊了方向盤,想甩開這個念頭。
可夜的死寂,讓經歷了剛才一幕的他,無法自控地陷入回憶里。
三歲時,父親車禍去世了,母親一直靠一把提琴賺錢撫養他。雖然沒有父親,但母親的堅強與溫柔,給了他一個安穩愉快的童年。在銘朗的腦海里,兒時和母親生活的那個世界,陽光耀眼,綠葉青翠,街道熙熙攘攘,耳畔總有悠揚的琴聲,感覺舒適而甜蜜。
可這一切,在他十三歲那年,全變了顏色。
為了讓他能受到更好的教育,母親開始想辦法掙錢。她除了白天在培訓機構做老師,晚上增加了到一家夜總會做演奏的工作。
隨著時間流逝,也許是因為看得多了,媽媽發現陪客人喝酒能掙不菲的小費,她也開始試著陪客人喝酒。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好地把控節奏,可在這風月場里,豈是一個能容得女人潔身自保的地方。
母親在夜總會的收入越來越高,這份收入極大地改善了他們母子的生活,但是母親夜晚工作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長,后來母親干脆辭去了白天的工作。
那段時間,母親白天陪著銘朗,輔導他學習,給他做飯,銘朗很開心。可是到了晚上,母親總要濃妝艷抹去上夜班,經常要到半夜一兩點才回來。銘朗曾悄悄跟蹤過媽媽,她看到媽媽進了一座五光十色的房子,可那個房子大大的門洞里卻是黑漆漆的,往里什么也看不見,銘朗小小的心靈直覺那不是個好地方。
他不知道媽媽為何要到那樣的地方去上班,他也不敢問,媽媽一個人太辛苦,他不想讓媽媽為難。直到有一天,時鐘已指向半夜三點,銘朗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他下意識去推開媽媽的房門,床上空無一人,媽媽還沒回來。銘朗的心一陣驚慌,媽媽從未如此過,此時他只覺得,那個黑洞洞的門洞,像個怪物的大嘴,吃掉了媽媽,他要去救她。
那時的銘朗已是個小小少年,因為沒有父親的庇護,他自小就比同齡人成熟許多,銘朗異常鎮定地穿好衣服,像平日一樣,把家門鑰匙掛在脖子上,穿好鞋子,臨出門時,他還往衣服口袋里放進一把平日切水果的瑞士軍刀,他并不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他只有一個念頭,要去找回媽媽。
深夜的夜總會,像一座不夜的城堡,才剛剛開始狂歡。銘朗小小的身影,躲在醉醺醺晃動的人堆里,很容易就混了進去。昏暗的通道,晃眼的射燈,刺鼻的煙酒氣,迎面撞來的胸脯,女人尖厲的笑聲…..
直到今日,這一幕一團漆黑的賭在銘朗的身體里,思緒一旦觸及,就會令他心臟緊縮,頭痛欲裂。
大腦的閃回使銘朗難受得沒法繼續專注開車,他把車靠邊停在應急車道上,打開雙閃,下車點燃了一支煙。抬眼望去,一顆星星也沒有,如墨的夜空,一如他此時的內心世界,漆黑一片。平日里,他已習慣放空自己,專注做事,不輕易觸及過往,但今夜,他似乎沒辦法控制自己,深深陷在回憶里,他仿佛看到那個年少的自己,正慌亂地在舞廳尋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