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暑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開學(xué)了，顧驚也走了。

呆在那個家里，和那些她感受不到親情的家人共處一室，還要陪著他們談笑，林裳覺得累，便想著出門轉(zhuǎn)轉(zhuǎn)。

漫步在碑城的街頭，來往都是匆匆的車流聲，把雛鳥的叫聲也蓋住了。

現(xiàn)在傍晚時分，太陽快要落下去，林裳尤其愛這種昏暗的日光打在身上的感覺，可如今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又多了幾分奇怪的感受。

林裳戴上耳機(jī)聽著喜歡的歌，就這么沿著一條路一直走。

林裳覺得這生活悶得慌，感覺這幾天她好像一直在過被別人安排的日子。

“乖孩子。”

林裳好像一直在做一個乖孩子，從小到大別說逃課了，就是上課開小差她也沒干過幾次。

他很羨慕江覺。因?yàn)樗切』旎欤运姆趴v，他的叛逆，他那些出格的行為都是合理的。

所以變成壞孩子，是不是就能獲得自由？

她覺得她的生活悶得發(fā)苦，仿佛手上永遠(yuǎn)綁著一支筆，永遠(yuǎn)被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看，叫她不能放松。

走得時間太久，林裳肚子都有點(diǎn)餓了，環(huán)視了一圈，只有一個小餐館，上面掛著“董記鹵煮”的牌子。“鹵煮？是當(dāng)?shù)氐氖裁刺厣珕帷！绷稚血q豫著，最終還是走進(jìn)了這家店。

小店不大，只有三四張桌子。老板是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見有客進(jìn)來，邊問：“姑娘吃點(diǎn)什么？”林裳看著店里貼的宣傳畫，好奇地問：“鹵煮…是什么？”“看來你不是本地人啊，”老板說道，“鹵煮就是把豬大腸、豬肺啊什么的鹵了之后和火燒豆皮啊一起煮，煮出來可香可好吃，姑娘來碗嘗嘗？”

林裳不吃內(nèi)臟，聽見介紹時就已經(jīng)頭皮發(fā)麻了。“內(nèi)個，還有別的嗎老板？”老板見狀，便說“拉面吃嗎姑娘？”“行，來一碗”林裳回道。

拉面許久都還沒上，林裳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便起身在店里四處溜達(dá)。

突然，林裳看向后廚，里面似是有個熟悉的人，林裳又走近了些，定睛一看，是顧驚正身著圍裙在后廚刷碗。

林裳有點(diǎn)震驚。“這哥們，為了掙錢什么都干嗎？”

顧驚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林裳，林裳便趁著機(jī)會坐在了后廚看不到的位置上。

拉面端了上來，林裳便開始嗦面，邊吃還時不時歪頭看向后廚。吃完之后，林裳加緊腳步趕快離開了這家店。

出了門，林裳往回望了一眼。她想：“顧驚到底多缺錢，做完家教還去刷盤子。”

天已經(jīng)黑了，林裳開始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林裳走啊走啊，她覺得前路真是太漫長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走一條陌生的路，就像她摸不清終點(diǎn)的人生。

未來怎么樣，在北方，在碑城，會怎樣。

“變成壞孩子就能自由嗎”林裳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了這個想法。難道像江覺一樣去臺球廳、去網(wǎng)吧、去酒吧就能讓她變得自由嗎。

“還繼續(xù)往前走嗎”林裳這樣想。如果夜不歸宿一晚上會怎樣，如果只是母親失望的眼神，那她林裳不在乎，她和這個母親本就沒怎么相處過。

可是她不能，她可是乖孩子。她從小時候起，就一直在做大人的乖孩子。

林裳覺得迷茫，北方的夏天悶得讓她喘不過來氣。

林裳閑得四處張望，見前面一家門臉燈光閃爍，林裳湊過去一看，是一家紋身店。

林裳心跳加速，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她要變成壞孩子，這不就是第一步嗎。

可真的要變成那樣嗎，變成和江覺一樣的整日翹課，香煙兩天一包的人嗎。

自由，自由是這樣的嗎？

林裳忐忑著走進(jìn)紋身店，紋身師見她來，便道：“小姑娘，紋個什么。”林裳怯生生地四處張望，像一個初到新地界的小刺猬。“那個…都有什么樣子？”林裳問道。

紋身師遞給林裳一個圖冊，林裳挑來挑去，選了一個小小的十字架。

“紋哪？”紋身師邊戴上手套邊問。

林裳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紋胳膊上吧。”

林裳開始有點(diǎn)因自己瘋狂的舉動后悔了，她能清楚的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紋身師正要下手，卻被林裳一把按住

“等等！這個疼嗎”林裳問道。

“沒事兒，有一點(diǎn)點(diǎn)，忍住就好了。”紋身師回答

林裳感覺心臟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手上出了好些的汗，她感覺如坐針氈，手上只能狠狠攥拳，指甲幾乎要鑲進(jìn)肉里。

眼看著針尖快要扎上去，林裳開口：“等等！”

紋身師一愣，“怎么了小姑娘？”

“我…我不紋了”林裳迅速從椅子上起來，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林裳低著頭快走在路上，沒什么比剛剛更令她驚心動魄的了。林裳大口喘著粗氣，一只手平復(fù)她那激動的心臟。

變壞，她還是跨不出那一步。

林裳找了個小巷口，坐下來平復(fù)自己的心情。一滴眼淚，從林裳的左眼流下，林裳抬手去擦，可眼淚吧嗒吧嗒地似雨般落下，林裳匆忙去抹，可后來也就放棄了，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她哭了很久，好像要把這一年的苦都哭出來，路上的行人經(jīng)過就看她一眼，若是原先這樣被人看，林裳就要羞死了，但今天她不管這些，她就想在這里哭一場。

她覺得這街邊的小巷比外婆家更讓她安心，在外婆家時她是個陽光開朗的乖孩子，林裳沒想過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乖孩子，她的人生會怎么樣。

懂事，這算是她唯一的優(yōu)點(diǎn)嗎。

“你…怎么這么晚了還不回家？”

林裳抬頭，只見顧驚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在這兒？”林裳抹了把眼淚，哽咽著說道。

“這兒是我家。”顧驚說著，手指向那幽深的小巷子里。

“你家住這兒？”林裳邊說邊慢慢站起身來。

“嗯。”顧驚點(diǎn)頭，“你呢，怎么天黑了也不回家？”

林裳沒說話。

顧驚看著自己這曾經(jīng)的學(xué)生，道：“要不，去我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