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三年大暑，地宮暗河的水裹著尸骸的腐臭涌入鼻腔。楚星耀攀住青銅棺的邊緣，看水面漂浮的∞符號在黑血中扭曲——這是茵楚消失前用指甲刻在棺蓋上的印記，此刻正隨暗流明滅如呼吸。

“抓住磁軌！“

茵楚的呼喊自穹頂裂縫傳來。楚星耀仰頭望去，少女倒懸在磁石鋪就的軌道上，鵝黃襦裙被氣流掀起，露出腰間纏繞的青銅鎖鏈。她手中琉璃瓶傾倒的液體泛著熒藍，所到之處磁石竟紛紛退避，在湍流中辟出一條生路。

楚星耀抓住最近的青銅鏈，掌心被磁石割出血痕。暗河水突然分流，露出地宮底層的機括室——三百具青銅齒輪咬合轉動，中央的磁極儀泛著詭異的青光。

“這是張衡地動儀的改良版?！耙鸪涞剿韨?，指尖劃過磁針上的刻度，“用磁極偏移預測地震，但啟國用它偽造'熒惑守心'的天象?！八蝗话鈩游髂辖堑凝X輪，磁針驟然轉向，“看，這才是真正的北斗方位。“

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楚星耀的劍鞘卡進轉軸縫隙，瞥見磁極儀底座的銘文：“永夜元年七月，磁偏角易位，大兇?！斑@正是她率軍慘敗渭水的那日。

“那場戰役的敗因，不是叛徒出賣。“茵楚將硝石粉撒在磁針上，青焰驟起，“是啟國在此處調整磁極，讓你的司南車全部指向死路。“

暗河突然倒流。楚星耀拽著茵楚躍上磁軌，見水流在磁極儀周圍形成漩渦。漩渦中心浮起具冰棺，棺中少年身著楚帝冠冕，眉心血痣的位置插著青銅釘——與七星地宮中的尸首一模一樣。

“這才是你真正的血親。“茵楚砸碎冰棺，取出少年懷中的鎏金匣，“二十年前被替換的楚氏皇子，在永夜元年成為七星祭品?！?/p>

楚星耀劈開鎏金匣，泛黃的《起居注》記載著驚天之秘：她的生辰被刻意提前三日，與熒惑守心的兇兆重合。卷末血手印旁的小字觸目驚心：“借七星祭，奪楚氣運?！?/p>

機括室突然震顫。茵楚將磁石按在齒輪凹槽，三百具銅人從暗格中升起，手中皆持刻著∞符號的青銅弩：“這才是七星殺陣的真容——用磁力驅動的連弩，每支箭都淬了見血封喉的蓖麻毒?！?/p>

***

子夜時分，楚星耀站在磁極儀頂端。腳下是沸騰的暗河，青銅弩車在磁軌上自動校準方位。茵楚瘸著腿調整最后一塊磁石，忽然被劍鋒抵住后心。

“你早知道這些兵器存在?！俺且穆曇舯儒蠹?，“為何等到現在才說？“

茵楚的銀鈴簪滑落磁軌，墜入深淵：“因為歷史記載，永夜三年七月初七，楚星耀啟用磁弩屠城，背千古罵名?！八D身握住劍刃，血珠順著玄鳥紋滴落，“我要改變這個結局?！?/p>

暗處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楚星耀旋身斬斷射來的毒箭，發現銅人眼中嵌著磁石——正是她在礦場見過的七星刺客。茵楚突然撲向她，兩人跌入磁極儀底座的暗格。

“看仔細！“茵楚點燃火折子，照亮暗格四壁的星象圖，“啟國在七處磁極點布下殺陣，你若用磁弩反擊，正好觸發地脈中的硫磺礦?！八貉诒谏袭嫵龅孛}走向，“屆時半個中原將化為火海。“

楚星耀的劍尖劃過星象圖，在熒惑位刻下深痕：“所以你要我束手就擒？“

“我要你活成史書外的模樣?！耙鸪堕_衣襟，心口∞符號滲出黑血，“三年前我穿越磁暴來到此世，逆改天象已遭反噬?！八蝗豢瘸龃攀樾迹叭裟阍賱哟佩?，時空裂隙將徹底崩塌?！?/p>

五更梆子傳來時，楚星耀在磁極儀底座發現暗匣。匣中玉玨拼成北斗七星，第七枚刻著“楚星耀“三字。茵楚的鮮血滴在玉玨上，竟顯出一行小字：“磁極為匙，熒惑為引?！?/p>

***

破曉時分，楚星耀站在觀星臺廢墟上。手中磁弩對準啟國王都，箭尾系著浸透火油的麻繩。茵楚的銀鈴簪插在磁極儀中央，日晷的陰影指向她眉心血痣。

“這一箭射出，史書將記你為暴君?！耙鸪穆曇艋煸陲L里，“但百姓會活下來。“

楚星耀扣動弩機的剎那，磁針突然偏轉。箭矢射穿祭天臺的石碑，露出底層的青銅管道——這是啟國偷引地火的裝置。巖漿噴涌而出，將王都的七星旗化為灰燼。

茵楚在烈焰中輕笑：“史書不會記載的勝利，才是真正的勝利。“她的身影在磁極扭曲中淡去，唯余∞符號烙在焦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