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你說這個北境二皇子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呀?”
傅念安雙手托著如脂般的臉蛋,歪著腦袋瞧著窗外掛著白霜的臘梅樹。打她記事以來只聽說過這個二哥卻從來未曾見過,如今聽聞宮中議論說這個二皇子將要回宮,于是便對這位素未謀面的二哥產生了好奇之心。
凝兒湊到傅念安跟前小心翼翼地輕語道:“奴婢聽宮中的嬤嬤說,這個二皇子從小身在北境是因為陛下根本不愿看見他,他天生就有腿疾,而且……”
“而且什么?”
傅念安聞言將腦袋轉了過來,似水般的雙眸里滿是善純之色。
“而且奴婢聽聞其母敬妃與謀逆之臣裴桓有些情愫。”
凝兒的聲音愈發小了,幾乎是湊到了傅念安的耳邊。
傅念安臉色一變,將細軟的纖手覆在凝兒的唇上:“不可亂說,這無憑無據之事往后切莫再說了,被人聽聞可是要降罪的。”
“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一陣陣清脆的聲音,凝兒快步走至門口。
“長樂公主,福陽公主有請。”
傅念安分明從這婢女的臉上看到了些許得意之色,言語之間盡是輕蔑。她已然習慣了,習慣了段氏和福陽多年以來的打壓。因父皇曾對她說身為長公主凡事以大局為重。
這一忍竟是十六年!
凝兒握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將福陽的婢女推出門外,重重將門關上。
“公主你萬不可去,誰知道這福陽公主憋著什么壞呢,公主上次被推入河中的傷都還未痊愈呢!”
凝兒的眼中已泛起了點點淚花,她看不慣段氏母女高高在上的樣子,甚至底下的人也能對自己主子隨意的以下犯上。
可長樂公主一直教導自己不應與她們發生爭執,能忍便就忍過去。
“好啦凝兒,我知道你心疼我,畢竟在宮內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呢,她不會把我怎么樣的。”
傅念安緩緩起身,簡單整理了一下著裝,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只有凝兒明白那笑容根本不是從心而發的,不過是象征皇家人的體面罷了。
穿過層層宮墻,傅念安的眼前是一座富麗堂皇的殿宇,景文帝幾乎將這世界上所有的奇珍異寶皆搬進了這個殿中。
傅念安每每看到這周遭之華貴時都不禁心頭一顫,但也總會安慰自己身為公主已然比尋常百姓過的舒心了,不需和他人計較。
走進便能隱約聽見屋內細軟喘息之聲,傅念安細嫩的臉上瞬時泛起紅暈,欲要轉身離開。
“長樂公主別走呀,福陽公主說要邀您進屋看個好東西呢。”
門外的婢女提高了嗓門,語調尖銳刻薄。
“放肆,身為一國公主光天化日之下干這種事成何體統,將皇家顏面置于何處?”
傅念安轉身厲斥道,此等事若被朝前大臣知曉,后果定然不堪設想。若是被有心人等編排,這個公主之位便會不保。
福陽公主如此便是想告訴傅念安自己有父皇保著無論如何作為都不會有任何問題,而她長樂公主無人護佑,連任性的資格都沒有。
“姐姐你好好看看這是誰。”
傅芷幼被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摟著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極為得意的笑容。
“修然?”
待傅念安看清眼前這個男子時,瞬時而來的是幾乎眼前一黑。
這個男人竟是宋堇之,宋太傅之子,與傅念安從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每每提及宋堇之,傅念安總能心跳加速。
如今卻出現在傅芷幼的閨房之內,想到剛剛所聽聞的,傅念安幾乎快暈厥過去。
“修然你在這里做什么?”
傅念安強忍淚水,她輕聲細語地詢問著自己最愛的人,她不相信眼前這個面相俊朗,事事以她為重的男人會背叛自己。
她聲音中滿是顫抖,她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在等宋堇之的解釋,哪怕真的有個解釋,哪怕一點都不合理她也愿意相信。
“我在這里自然是赴福陽公主的約咯。”
宋堇之將傅芷幼攬進懷中,用指尖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語氣之中滿是溺愛。
“宋堇之你好大的膽子,私會公主你可知該當何罪?”
傅念安聲音沙啞地吼道,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傅芷幼緩緩走至傅念安面前,將頭湊近悠悠開口道:“傅念安你不用嚇他,我保著他他便不會有任何事。”
“若是東窗事發你如何能保他,恐怕連自保都做不到!”
傅念安側頭看向傅芷幼,雙眸中雖噙滿淚水,可卻充滿了狠戾之色。
傅芷幼從來沒見過她有過這般眼神,心頭不禁緊了緊。
“父皇一向寵愛我,你不要覺得你不可做的事情我也不可做,我和你不一樣!”
傅芷幼得意地看著傅念安,頭都高昂了幾分。
“你!”
傅念安抬手,半空中變被一只大手攔住。
“歲歲你過分了,書寧純真我不會讓你傷她分毫。”
宋堇之的眼底充滿了冷冽之色,聲音也愈發低沉,在他的眼睛里傅念安已看不到任何感情,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
“你不配叫我歲歲!既然這么愛她,那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傅念安將手掙脫出來,反手向宋堇之扇去,清脆之聲響起:“既然你心疼她,那就替她受了。”
她轉身離去眼淚決堤,可這次她不會再有任何留戀了。
暗處,男子身著一席暗灰色長袍,面容被銀制面具覆蓋。望著傅念安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有點意思。”
傅念安回府后便將自己關在房內,不準任何人進入,婢女小廝們唯一能聽見的便只有長樂公主悲愴的哭聲。
“這個宋堇之真不是個東西,和公主相愛多年居然干出這等紅杏出墻的事來。”
小蝶聽聞傅念安如此心中亦是一陣悲涼。
“可不是嘛,要不是公主不讓我跟著一起去我早把那雙男女手刃了。”
凝兒倒是儼然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她恨不能立刻提刀沖過去。
小蝶神情略微驚恐地看向凝兒:“公主不會要將自己餓死吧?”
“你瞎說什么呢,公主內心強大著呢,過了這陣就好了。”
凝兒瞪了小蝶一眼,傅念安連天大的委屈都不怕,區區一個男人算什么!
“凝兒,拿酒!”
屋內的哭聲漸止,隨之傳來一聲略帶沙啞之音。
“誒來了。”
凝兒和小蝶四目相對了一刻便去取酒了。
房門咔嚓一聲大開,傅念安站在房門中央,抬頭看向皎皎月空。
“公主你怎么穿的這么少,會感風寒的,我去給公主拿襖子。”
凝兒將酒遞給傅念安便想進屋拿襖,卻被傅念安攔下。
“不用,我出去走走,你們誰都別跟著我。”
傅念安早已哭得沒力氣說話,聲音都變得軟綿綿的。
黑夜之中有一雙大手攬住了傅念安細軟的腰肢,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已上了房頂。
眼前是一個挺拔的身影,暗灰色長袍與黑夜交織在一起,銀色面具下是一雙深邃的眼眸,就算戴著面具也能感覺到他渾然天成的俊美。
“你是誰?”
本還沉浸在傷情中的傅念安早已將悲傷拋之腦后,隨即而來的是隱隱恐懼之色。
怎會有人半夜將自己帶上房頂,又不以真容示人,光是想都頓感頭皮發麻。
“公主以為我是誰?”
男子緩緩靠近傅念安,一陣淡淡的清香伴著微風襲來,緩緩鋪撒在傅念安柔軟的肌膚上。
“我怎會知道你是誰,你找我究竟何事?”
傅念安被剛剛的那陣清香惹得有些許醉意,可始終還是保持警惕。
“公主這是借酒消愁?”
男子的視線緩緩向下,淺看了一眼傅念安懷中的酒壇,又將視線望向她那水潤的眸子。
“你想做什么?”
傅念安緊緊地盯著男子的眼眸,似想看穿他面具底下的容顏。
一陣寒風襲來,傅念安頓感寒意,身體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男子將身上暗灰袍子褪去,輕柔地蓋在傅念安身上。
“這么冷的天就穿這么點?”
男子聲線低沉,傅念安離他不過就咫尺之距,她心頭似小鹿亂撞般紊亂。
這一刻的他亦有些許恍惚,眼前這個不施粉黛卻也能如玉般柔美的臉龐,竟如同畫中仙一般。
月夜之下他將她一把攬入懷中,酒壇隨之從手中滑落,沿著屋檐翻滾下來直至落到地上散成幾瓣,濃郁的酒液頃刻間涌出。
“公主的心跳怎么這么快,是害羞了?”
男子的唇瓣湊近傅念安的耳畔,磁性般的聲線響起,她只感覺渾身一陣酥麻。
“我……”
傅念安此刻根本說不出一句話,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哪怕不知道他是誰,她也愿意相信他。
“為了那種男的哭實在不值得。”
他身上的清香再次撲面而至,聞起來如蜜般甜香。
傅念安將他緩緩推開,她開始細細端詳這個男人:“你我是否相識?我們之前見過嗎?”
“不曾相識也從未見過。”
男子望向浩瀚夜空,眼底露出一絲清冽。
“可你好似很了解我。”
傅念安緩緩湊近銀制面具,她想看得真切些。
男子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在月光的映襯之下緩緩起身:“我的一位好友與你境遇相似,巧了正好是你一個皇兄。”
說罷男子便垂首看向身旁那個似玉女子。
“二皇子?”
傅念安僅思考片刻便脫口而出,能與自己境遇相似的除了太子,她能想到的便是這位傳聞中的二皇子,同樣不得寵同樣沒有靠山。
男子再次靠近傅念安,月光輕柔地灑在兩人俊容之上:“看來你也很了解二皇子。”
“偶聽人提起過,只是…只是有些許共情而已。”
傅念安的眼神有些閃爍,此人若真是二皇子的人尚且如此,那這位傳說中的二皇子得是何許人也。
“好…好了,天色晚了我得回去了,公子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罷傅念安便欲轉身離去,只是走到一半便猛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