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緩緩睜開眼,看見李仕明,立馬驚慌起身,抓住李仕明:“仕明,快攔著你妹妹,她瘋了,非要走去找什么人!”
李仕明安撫李媽媽,“母親,妹妹在前廳好好地呢,沒事兒的,妹妹沒事兒。”
李媽媽神情緊張,還是死死抓住李仕明的胳膊,李仕明安慰好一會兒,旁邊的婆子好言做證,才讓李媽媽相信,緩緩放開手,扶著額頭重新躺回床上。
“母親,你好生歇息,我去前廳看看妹妹,駱兄和陸兄正在為妹妹驅趕邪物、陸兄說妹妹是被邪物上了身,不礙事的、邪物驅走,就沒事的。”
李媽媽心里也清楚,剛才念卿的言行舉止,鐵定是被邪物上身的,她哭著鬧著去找什么蕭郎,傷心欲絕的樣子,叫人心疼,李媽媽心念著這桑榆鎮也從未聽說過哪家女兒是因情而逝。
這野鬼幽魂不知道是從哪兒飄來的。
“母親,有陸兄和駱兄在。妹妹會沒事的,我去前廳看看。”
李媽媽點頭示意他去吧,她這會兒頭暈的厲害,剛才被念卿那么一折騰,身子骨散架似的。
婆子在床前伺候李媽媽,李仕明返回前廳。
“李兄,李媽媽怎么樣?”
駱宜秋關切問道。
“無礙,我妹妹她……”
“李小姐還在昏迷中,再稍等片刻,估計會醒來。”
李仕明命下人們端來茶水,幾人坐在那里等李念卿醒來。
李紅玉心里有一堆疑問想問,就屬她坐不住,一會兒起來,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去看看李念卿,陸聞鶴、駱宜秋、李仕明則端坐安穩。
“小姐……”翠兒小聲提醒李紅玉,眼神示意她看看其他幾人。
“知道了,知道了。”李紅玉有些不耐煩,帶著脾氣小聲回道,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端坐一會兒。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丫鬟來報說李念卿醒了,李紅玉第一個沖上去,李仕明緊跟其后,駱宜秋其后,陸聞鶴跟在最后。
“念卿,你怎么樣?”
李念卿眼神飄忽,神情懵懂,看到這么多人在她塌前,李紅玉一下坐到她面前,“念卿,你好點沒?”
“妹妹。”李仕明亦上前,“你終于醒了。”
“哥哥”李念卿這一聲哥哥,跟以往一樣,李仕明心下安穩,這是他妹妹。
陸聞鶴站在最后,觀察的最是仔細,他看李念卿,就像看到曾經的駱宜秋,一言一行,端正雅致,絕不逾矩。
今日這么一鬧,陸聞鶴和駱宜秋是不能再盤問關于心死離魂癥的事情。幾人寒暄一會兒,約定明日再來看李念卿。
李仕明送幾人離開,在門口道別。
回來路上,李紅玉幾次想開口,都被翠兒攔著。
“紅玉小姐,我看你快憋壞了,想問什么問吧。”駱宜秋看向李紅玉。
李紅玉看向陸聞鶴,瞬間收回目光,看向駱宜秋。
“駱公子,你們是神仙?”
李紅玉剛剛看到陸聞鶴和駱宜秋施法念訣,不像是一般的修道之人,她至今見過的道人沒有這樣的實力。
不過她至今見過的道人也不過是鎮上的神婆,每次都是濃墨重彩,一身行頭,嘴里念著聽不懂的行令,手上不是剪刀就是碗,總之跟陸聞鶴和駱宜秋施法完全比不得。
“我不是,我跟隨我師父修行,懂點皮毛罷了。至于陸公子是不是,你得去問他。”駱宜秋扭頭看向陸聞鶴。
“不是。”
李紅玉和翠兒同時看向陸聞鶴,細細觀察,那一身氣派,顯然這話不是真的。
“駱兄,你師父還收徒弟嗎?我也想跟著一起修行,以后在人間,行俠仗義,救苦救難。”
駱宜秋忍不住一笑,好言相勸道:“李小姐,這人間險惡,你在這桑榆鎮生活的富足安穩,不知道外面世道艱辛,尤其是女子行走江湖,面臨的更多。”
陸聞鶴聞言,瞥一眼駱宜秋,看她說的云淡風輕,笑的混不在意,但言語間卻是真切的規勸。
“怎么,駱公子遭遇過艱辛?”陸聞鶴問道。
“沒有,不算是,我師父護我護的很好。我只是見過許多。”
“駱兄”李紅玉蹭上來,擠出明媚的笑臉,“你跟師父求求情,再收我一個徒弟吧。”
李紅玉這孩子機靈勁兒十足,一路上軟磨硬泡求著駱宜秋拜師,左一個大師兄,右一個大師兄,陸聞鶴被李紅玉鬧的腦門痛,沒有把駱宜秋送到永樂茶館,就半路先走了。
駱宜秋被李紅玉纏的沒法,只好松口說,等師父來,代她問一問。
李紅玉心滿意足,一心等著師父來,開心回李府。
回來凌天閣,陸聞鶴坐在榻上,打坐一會兒,每日修行課業必須完成。流云劍與骨笛放在桌上,周身瑩潤,淺淺流光環繞,三百年時間,這兩種器物早已被陸聞鶴浸染的通靈。
陸聞鶴今日打坐總是心神不寧,腦海中縈繞著在李管家家里看到李念卿醒來那一刻的畫面,她真的和三百年前的駱宜秋太像!眉眼低垂,待人嫻靜,端雅不逾矩,如春風拂柳,相處讓人安心舒服。三百年前,他當時還是小沙彌,在山寺門口,他第一次遇見駱宜秋,那樣一個滿目含情,站在寺門口苦苦等待七日,柔弱卻堅毅的女子。
作為出家人,他對那山寺門口的女子,只有憐憫,與她粗茶淡飯,勸她不必執念,早早下山去。勸了一天又一天,那女子還是捱在山寺門口,癡癡等待。
他于心不忍,告訴主持,替那女子求情,求主持讓她見一見她出家的丈夫。主持悲憫,答應。
往事斷斷續續,在腦海重現。
駱宜秋這邊,自李管家家里回來,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她把明月影放出來,幻化成人形。
“主人,你怎么了?”明月影挨著駱宜秋,坐上榻。
駱宜秋一手撐臉,歪頭看向窗外,沒有說話。
好半天,駱宜秋自說自話似的,說道:“明月,你說什么樣的人才值得另一個人變成癡鬼?”
明月影哪知道這個,轉動眼珠想好一會兒,也沒得出個什么結果,她不懂人間的這些情情愛愛的。
“主人,這個跟咱們要找的心死離魂癥有什么關系?”
駱宜秋收回手,轉過臉來看她。
“我還沒想明白,李念卿身子弱,被上身,這個容易理解,為什么要先被種上心死離魂癥?”
“難道是兩撥人做的?先被前一個人種上心死離魂癥,被我們救了后,因為身子還虛弱,又被孤魂野鬼趁虛而入上了身?”
駱宜秋皺眉思考,如果按照這種假設,這個事情又變得復雜了。
她的前塵記憶,難不成還隱藏著什么秘密?
兩人還未吃午飯,駱宜秋讓明月影去附近的郊外采點清露和鮮花,又讓店小二送上來一盤燒雞,她飲露食花,明月影吃肉。
兩人解決完午飯,休息一會兒,坐在榻上打坐修煉。
閉目禪定,駱宜秋腦海中時不時顯出一個殘影,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乞丐婆,趴倒在石階之上,一雙布衣僧鞋映在眼前,那人似乎彎腰撫那乞丐婆殘發,一滴眼淚落在她發間。一聲一聲地“阿彌陀佛”在頭頂盤旋。
駱宜秋心神不寧,在禪定之中,眼角緩緩落下一滴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