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聞鶴在凌天閣閉門苦思一天一夜,直到駱宜秋用識海傳音找他,他才走出凌天閣,來到約定的地點,柳下坡破廟。
駱宜秋已等候在那里,在佛像前虔誠跪拜。
陸聞鶴看到這一幕,一下回到三百年前,他還是小沙彌時,看見收拾干凈的老乞婆在大殿內虔誠跪拜,那單薄的背影,與眼前這一幕重合。
三百年過去,背影還是那么單薄,癡心依然未改。
駱宜秋恢復以往的男裝,高風霽月,猶如仙人下凡歷劫。
“駱公子”陸聞鶴走入破廟,輕喚一聲。
駱宜秋起身,轉向陸聞鶴,眼神無波,只看一眼陸聞鶴,而后就沒再看他一眼。
“陸公子,想清楚了嗎?”
陸聞鶴下意識握緊骨扇,心下一驚,驚嘆駱宜秋的心思之縝密細致。
陸聞鶴摩挲著骨善上的卷草紋,看向佛像,平復好心情,轉向駱宜秋。
“想清楚什么?”
陸聞鶴盯著佛像,中間那位站著的是釋迦牟尼佛,兩邊分別是東方藥師佛和西方阿彌陀佛。
他還保留著當沙彌時的習慣,想逃避一件事情的時候就面佛靜默。
駱宜秋站在他身后,也沉默著,靜靜盯著佛像,不說話,兩人默默僵持著。
陸聞鶴腰間的流光劍錚錚作響,打破兩人的沉默。
陸聞鶴手輕按在流光劍劍柄上,像是安撫它似的,流光劍不理會,像是鬧脾氣的孩子,響個不停。
駱宜秋腰間的流云劍有感應,隨之顫抖輕鳴。兩劍不知何故,反應很大。
駱宜秋警覺起來,打量一圈周遭,確定是否安全。
忽然從破廟外,飛入一縷氣旋直掃陸聞鶴后背,駱宜秋眼疾手快,手握流云劍擋住氣旋,她自己被氣旋掃出去幾米遠,撞在梁柱上,悶哼一聲,口吐鮮血。
陸聞鶴震驚一瞬,甩出骨扇變扇為符,飛向破廟外。他自己一個箭步踏到駱宜秋面前,為她輸入靈氣修復內傷。
破廟外,一陣聲響,骨扇嗖的一下回到陸聞鶴手中。一襲藍布道袍映在兩人面前,駱宜秋順著衣衫往上看,原來是她師父-元貞散人。
元貞散人面沉如水,摔著拂塵走入破廟,駱宜秋掙扎起身,跪拜元貞散人,看見師父很是驚喜。
“師父!”
“宜秋,過來!”
元貞散人語氣很硬,伸手讓駱宜秋過來她身后,她那姿勢像是老鷹捉小雞游戲中護著雞仔的母雞,駱宜秋看向師父,扶著陸聞鶴起身,暗暗按了下陸聞鶴的手腕,緩緩走向元貞散人。
待駱宜秋走進,元貞散人一把抓住她手腕,護在身后,甩出拂塵,再次打出氣旋襲擊陸聞鶴,陸聞鶴旋開骨扇,卷草紋撐開,無數彼岸花從扇面旋出,抵擋拂塵甩過來的氣旋,這一下兩人打下平手。陸聞鶴旋身一轉,站在柱子旁邊。
“仙姑,為何對我如此痛下殺手?”
“孽障,竟敢壞我徒弟道心!”
駱宜秋和陸聞鶴均是一愣,尤其是駱宜秋,在背后拽了拽元貞散人的衣袖,小聲說到:“師父,你誤會了。”
“仙姑,何來此說?”陸聞鶴收起骨扇,在胸前搖呀搖,很是淡定。
“陸聞鶴,三百年前的事,我徒弟忘了,你應該沒忘吧。是你把她推入萬劫不復之地,若不是你執意關閉山門,她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陸聞鶴沒有說話,一下一下搖著扇子。
“仙姑,我想是你記錯了。三百年前,是我在山門前救她一命,出來山門她莫名消失,隨后就成了你的徒弟,我想這其中應該有什么故事吧。再說,”陸聞鶴稍稍停頓一下,看向駱宜秋,繼續說道:“我有幸終于在這桑榆鎮尋到她,只是想幫她找回記憶罷了。”
陸聞鶴說他與駱宜秋是故交舊識,但她沒有想到,她師父和陸聞鶴也是認識的舊人,兩人之間似乎存在什么沖突,好像還是和她有關。
元貞散人冷笑一聲,抓住駱宜秋的手,檢查她身體是否受傷嚴重,幸好,剛才那縷氣旋她沒有用力,否則駱宜秋此刻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盡管她是不死不活的怪物,那也得丟掉半條命。
“師父,我沒事。”
駱宜秋反握住元貞散人的手,再次看見師父,她忽覺渾身輕松,有師父在,不管多難的事情,她都不用擔心。
元貞散人眼神掃描一邊她全身,很是擔心她的身體是否真的無傷,聽她那么說,才松了語氣,緩緩說道:“沒事就好,為師來晚一步。”
元貞散人說著看向陸聞鶴那邊一眼,繼續說道:“為什么不聽話,不在臨安城等我。”
駱宜秋委屈巴巴地看向元貞散人,撒嬌似的拽著元貞散人的衣袖,“師父,是你留信讓我來桑榆鎮跟你匯合。”
“我沒有”元貞散人急急反駁,而后又突然改口說道:“信是留給你的,是讓你在臨安城等我。”
可駱宜秋明明記得信的內容是讓她來桑榆鎮匯合。
元貞散人再次反握住駱宜秋的手腕,像是母親抓住自己的女兒,拉著駱宜秋向破廟外面走。陸聞鶴站在那兒沒動,只看向駱宜秋,駱宜秋趁她師父不注意,用口型對陸聞鶴說再約見面。
陸聞鶴望著元貞散人和駱宜秋走出破廟,搖著的骨扇唰的一下收起,卷草紋緩緩顯化三個字:莫妄動。
陸聞鶴手掌收攏,這三個字消失在他的掌心。
莫妄動。
他肯定不會妄動。
這位元貞散人似乎很在乎駱宜秋的身體,他剛才觀察到,元貞散人很在乎駱宜秋的身體是否受傷,而不是關心駱宜秋是否受傷。
這一點很奇怪。
駱宜秋、李念卿、陳舒,細想之下,她們三個從某些角度看,有五六分相似,恐怕不是駱宜秋與李念卿有著什么關系,而是包括陳舒在內,她們三位與元貞散人有著什么關系。
陸聞鶴眼神一暗,立馬奔向李仕明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