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家是因為說是孩子多其實也還好,因為村里多數人家都是四五個娃或者五六個娃的,最主要是二爺不事勞作還喝酒;陳姓人家則是太能生了,十一個娃!九女二男,勞力少娃又多,不窮不可能;這倆家隊里都沒有照顧。
而劉聰林家,是因為給他爸看病,最后卻人財兩空,因他媽有一手看種蛋分公母的本事,隊里默許,他家就日常孵小雞,村里人從不在外換或買小雞。
孫秀月一邊想著一邊進了門,劉聰林倆口子應該是上工去了,家里就他媽在。孫秀月看著院子里架了很多匾,匾里曬著煮熟的黃豆。
“二娘這么早曬醬豆啊?”孫秀月和劉聰林的媽打了個招呼,然后問小雞的事,得知她家現在還有三只長了二個月的小母雞,就都要了,然后又約了再要二十只小雞仔,二十五天后拿小雞。
公雞母雞的比例一般是1:10,孫秀月定了五只公雞仔十五只母雞仔。過年時自家殺一只公雞,再抓兩只公雞送給公婆。這樣家里剩下來的就是二只公雞和二十只母雞了,當然,這里面沒有刨除夭折,如果公雞有夭折,就送一只公雞一只母雞給公婆。
因為小雞現在都在外覓食,劉聰林的媽抓了把稻谷呼喚了半天,倆人忙的頭發蓬亂也不曾捉到雞。劉聰林的媽腿腳不是很利索,而孫秀月也不敢奔跑捉雞,所以約好傍晚雞歸籠的時候再讓劉聰林家的遞過來。劉聰林的爸去世不滿三年,所以他媽是不去別人家的。
孫秀月是不在乎這些的,但是這也提醒了她,懷著孕,還是盡量少往別人家跑。
孫秀月想到晚上要新添三只小母雞,回家就把雞窩整理了下。她家的雞窩在院子的西南角,當初建房時剩余的土磚砌的兩層樓,外面是竹子攔的一個柵欄院子。當時曾被笑話“雞比人住的好。”
這幾年來養的雞一直都是三五只的樣子,不敢多養。過年的時候送給公婆一只兩只,自家殺一只,然后就會有很長時間只有兩只三只。
現在的雞窩養個十來只雞是沒問題的,二十只小雞也沒太大問題,孫秀月把柵欄加固了下。
孫秀月計算了下時間,覺得時間夠用。她推著劉木林的自行車下了高灘,這二八大杠,孫秀月也就騎在平路上還行,像上下高灘她是沒本事的。
她在大場上找到趴在地上拍四角包的大民和玩東西南北風的小民,告訴他們自己去針織廠找羅邦英表姐有事,讓他們玩過了去老太那里。兩人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羅邦英是羅中華和趙春霞的長女,去年初中畢業后就進了公社的針織廠,孫秀月有件淺藍色的開司米衫就是羅邦英幫忙織的。
孫秀月順著小河邊的路向東騎行,左邊是住家戶,村里最富的人家和最窮的人家都住在這里,最富的是隊長家,最窮的是生了11個娃的人家。
右邊是小河。小河里的蘆葦和菖蒲迎風飄揚。這些蘆葦和菖蒲每年秋末冬初的時候將會被收割了分給為社會主義事業奮斗的社員們。
蘆葦花可以填充枕頭,在冬天還可以塞鞋子里取暖,蘆葦桿曬干了可以燒火,還可以壓扁了編席子,劉河灘人家用的席子基本都是自己編的,個別人家比如劉木林,因為蘆席涼,會從外地帶草席回來給孩子用。
菖蒲曬干當然也是可以燒火的,不過還有更重要的用處:蒲棒嫩的時候可以吃,老了以后可以用來止血,所以一般人家都會留幾根老蒲棒插在家里。蒲桿可以穿起來做鍋蓋、蓋簾,還可以穿起來做任意處的隔斷。
小河還在繼續流淌,劉河灘最后一戶人家過去了。迎面而來的是豐收的麥田,看樣子可以收割了。
一路騎行了十分鐘就到了洋橋頭,洋橋頭下是清凌凌的六塘河水,洋橋頭南岸是馬路,連接縣城和市區的大馬路。所以洋橋頭南岸是個客車停靠點。這年頭的客車比較人性化,告訴司機或者售票員到哪里哪里停一下,都會熱心的停下來。
洋橋頭過去順著大馬路向公社繼續騎行,六塘河與大馬路之間的距離漸漸寬敞起來,孫秀月騎行個一刻鐘就到了針織廠。這時,六塘河與大馬路之間已經有一二百米的距離了。針織廠就在大馬路和六塘河中間的空地上,位于大新公社的邊緣。
孫秀月在針織廠門前架好自行車鎖上,上前登記,告知門衛自己要找羅邦英,“俺是她表大娘。”門衛很熱情的分出一個人去幫忙喊人了。
羅邦英小跑過來,麻花辮一甩一甩的,青春洋溢的圓臉上笑出一只小虎牙,眼睛笑起來和她媽一樣一樣的,都呈月牙形,特別討喜。
“俺大娘你怎么來?走,俺帶你進去。”羅邦英笑著和孫秀月說。孫秀月從左邊口袋掏出幾根繞了毛線的牛皮筋,又從右邊的口袋里掏出兩朵頭花,遞給羅邦英。
羅邦英驚喜的說:“給俺的?”
孫秀月點點頭。“好看不?”
“好看好看。是俺大爺從城里帶回來的吧?”
羅邦英美滋滋的把辮梢的頭繩抹下來,把彩色的牛皮筋繞上去,然后轉了一圈。“俺嫂看俺好看不?”
孫秀月笑了,“英子真是好看!”她指指頭花,“要是還有其他花色的,你多少錢愿意買?”
“一塊錢?俺一個月拿二十二塊,花一塊錢還是能舍得的。”
“你們一起的女工和你工資差不多?”
“不啊,俺去年才工作還沒轉正呢。轉正的工資有三十多。”
孫秀月又指指她辮梢的牛皮筋。“你覺得女工會花多少錢買這個?”
“俺頭繩買的是一毛錢一根,這個比頭繩好看,一毛五?”
孫秀月心里有數了。她問:“你們廠編織衣服都會有不少開司米線頭,那些線頭賣嗎?”
羅邦英笑了:“俺大娘,那些線頭都是當垃圾扔的,俺們都是拿回家做抹布用的。你要的話俺去給你找點。”
羅邦英把孫秀月帶到車間找了個凳子讓她坐下,然后去找線頭。車間里放著一排排的編織機,每個編織機前面一個姑娘,咔咔咔的織著開司米-一種細細的毛線,這玩意現在比較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