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時分,長安城最負盛名的長樂賭坊正迎來它最輝煌的時刻。十二盞鎏金宮燈將整個大廳映照得如同白晝,西域進貢的波斯地毯上,金線繡成的牡丹在燭光下流轉著奢靡的光澤。空氣中浮動著龍涎香與陳年女兒紅的醇厚氣息,卻掩不住賭客們掌心滲出的汗味與眼底燃燒的欲望。
“買定離手——“隨著莊家沙啞的吆喝,一枚象牙骰子在青玉賭盤上劃出銀亮的弧線。人群突然安靜下來,上百雙眼睛緊盯著那枚決定命運的骰子。在東南角的紫檀木賭桌前,身著月白長衫的少年漫不經心地摩挲著腰間玉佩,他肩頭蹲坐的銀狐卻突然豎起耳朵,琉璃般的眼珠里閃過妖異的藍光。
這正是名震江湖的“月影狐主“李逍遙。三日前他在終南山采藥時,這只通體雪白的靈狐主動躍入他懷中。此刻狐尾輕掃過少年頸側,賭桌上對方的底牌便如同攤開般呈現在他眼前。正當他準備壓下全部籌碼時,一陣清雅的木蘭香突然破開渾濁的空氣。
“公子好雅興。“珠簾輕響處,著藕荷色羅裙的女子翩然而至。她發間一支累絲金鳳步搖紋絲不動,纖纖玉指間卻把玩著李逍遙方才偷偷置換的牌九。紫萱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腕間九枚玄鐵鐲隨著動作碰撞出清越的聲響——這正是失傳百年的九轉玄法修煉至大成的標志。
賭坊的嘈雜聲忽然遠去。李逍遙只覺輪回眼中看到的未來畫面開始扭曲,原本清晰的牌路變得模糊不清。月影狐突然炸毛尖叫,在他意識深處投下一片血色警示。電光火石間,女子袖中飛出一道金光,他急忙側身,那枚玄鐵鐲擦著臉頰嵌入身后梁柱,震落簌簌香灰。
“以幻術惑人,算什么本事?“紫萱的聲音依舊溫柔,眼底卻凝著終年不化的寒冰。她指尖輕叩桌案,九枚鐵鐲應聲飛旋,在虛空中勾勒出先天八卦的圖案。李逍遙驚覺周身靈力正在飛速流失,輪回眼的銀芒竟被那金光寸寸吞噬。
當第七枚鐵鐲懸停在少年眉心時,整個賭坊的時間仿佛靜止。燭火定格在將熄未熄的剎那,飛濺的酒液凝成琥珀色的珍珠。紫萱廣袖翻飛如蝶,聲音卻冷過昆侖山巔的積雪:“這雙眼睛,本就不該存于世間。“
生死關頭,月影狐突然躍上賭桌。它銀白的皮毛下浮現出古老符文,與九轉玄法的金光激烈碰撞。在令人目眩的光暈中,李逍遙看見無數記憶碎片——原來紫萱追尋的,是三百年前被輪回眼持有者封印的族人魂魄。
“且慢!“少年突然捏碎腰間玉佩,一縷青煙中浮現出半卷竹簡:“你要的《九轉玄法》下卷,我可以幫你補全。“紫萱的鐵鐲驟然停滯,她凝視竹簡上熟悉的字跡,竟是師父臨終前念念不忘的筆法。
更漏聲重新響起時,賭客們茫然四顧,方才劍拔弩張的兩人已消失無蹤。唯有梁柱上深深的鐲痕,和地上幾根閃著微光的銀狐毛發,證明這里曾發生過超乎常理的較量。而在長安城的另一端,兩個身影正踏著月光走向終南山深處,關于輪回眼與九轉玄法的千年糾葛,才剛剛揭開序幕......月光如水,灑在終南山蜿蜒的山道上。李逍遙與紫萱并肩而行,腳下的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銀狐時而躍上樹梢,時而隱入草叢,皮毛上流轉的符文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你可知這竹簡上的禁術,會招來怎樣的災禍?“紫萱突然停步,九枚玄鐵鐲在腕間輕顫。山風拂過她的發絲,露出頸后一道暗紅色的封印紋路。李逍遙瞳孔微縮——那是被輪回眼詛咒的標記。
少年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后指向山谷深處:“三百年前,我師祖用半卷《九轉玄法》鎮壓了狐族圣地的怨氣。“他指尖輕點羅盤,空中浮現出星圖幻影,“而剩下的半卷,就藏在......“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劇烈震動。無數螢火蟲般的幽藍光點從地底升起,在空中聚成巨大的狐首形狀。月影狐發出凄厲長嘯,李逍遙的輪回眼驟然刺痛,看到光點中浮現出數百張扭曲的人臉——正是當年被封印的狐族亡魂。
紫萱的玄鐵鐲自動結成防御陣型,她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血符:“有人動了封印!“山崖突然裂開縫隙,滾滾黑霧中伸出白骨嶙峋的巨爪。那爪尖縈繞著與竹簡同源的暗金色文字,竟是被人篡改過的九轉玄法!
銀狐化作流光撲向巨爪,符文與黑霧相撞爆出刺目火花。李逍遙趁機展開竹簡,殘缺的文字在月光下自動補全,形成完整的封印陣法。紫萱見狀立即結印,九枚鐵鐲飛入陣眼,兩人靈力交融的剎那,整座山響起古老的狐族咒言。
當晨光染紅云海時,山谷重歸平靜。紫萱望著掌心消散的血符印記,神情復雜:“原來師父窮盡一生尋找的下卷,本就是鎮壓亡魂的鎖鑰。“她轉身時,李逍遙正用銀狐尾巴蘸著朝露擦拭輪回眼,少年狡黠一笑:“現在,該談談你偷學我派秘術的代價了?“
山巔傳來清越的鈴音,新的謎團隨著晨霧緩緩升起。那卷被撕去關鍵頁的竹簡背面,漸漸浮現出用狐血寫就的預言——當星辰歸位之時,沉睡的圣地將會蘇醒。而在長安城某座宅院的密室里,有人正對著偷拓的陣圖發出陰沉的低笑......銀狐突然豎起耳朵,警覺地望向東南方向。李逍遙順著它的視線望去,只見一縷青煙正從長安城方向裊裊升起,在空中詭異地凝成狐形。“不好!“紫萱臉色驟變,“有人在用狐族秘術引動地脈。“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掐訣施展縮地成寸之術。山道兩旁的景物飛速倒退,李逍遙的輪回眼中倒映出長安城上空越來越濃的陰云。那些云層里隱約可見金色的鎖鏈虛影——正是當年師祖布下的護城大陣正在松動。
當他們趕到城墻下時,整座長安城已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中。集市上的商販保持著叫賣的姿勢凝固不動,連飄落的樹葉都懸停在半空。紫萱的玄鐵鐲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九枚鐵鐲拼成的羅盤指向皇城方向:“是時停咒!只有狐族長老才......“
話音未落,街角陰影里突然竄出數十道黑影。那些穿著夜行衣的刺客動作僵硬,露出的皮膚上爬滿與竹簡同源的暗金紋路。李逍遙揮劍斬落最近之人的面具,面具下赫然是一張布滿狐毛的人臉!
“傀儡術!“銀狐炸毛低吼,那些刺客的關節處都連著近乎透明的絲線。絲線另一端延伸向皇城,在陽光下泛著血色的光澤。紫萱突然按住劇烈震顫的鐵鐲:“我明白了,偷陣圖的人是想用活人獻祭......“
正說著,地面傳來隆隆巨響。皇城方向升起十二根血色光柱,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牢籠。光柱中浮現出無數掙扎的虛影,李逍遙的輪回眼刺痛不已——那些都是被抽離的生魂!而在光柱正中央,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正將撕下的竹簡殘頁投入血色漩渦。
銀狐突然化作人形,是個眉間有月牙印記的白衣少年。他咬破手指在空中畫出血符:“必須阻止生魂被煉化,否則狐族圣地就會......“話未說完,整座長安城的地面突然浮現出巨大的八卦陣圖,陣眼處赫然是李逍遙懷中竹簡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