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共打掃過近百間不同的病房,每一間我也只打掃一遍。
我從未離開過這個設施,但從他們嘴中說的,我離開過很多次。但這所謂的“離開”,不過是換了一批又一批的病人。
我依舊在欺騙自己下一次就能離開。
有一位死去先生的房間我并未打掃。他不想讓人麻煩,死后自己進去了設施的循環系統。這里的循環系統幾乎不會間斷,但愛干凈的人總是喜歡這么死。
他的房間被提前打掃過了,和平常的病房并無區別,像是從未有人來過。記住他存在的,也只有我一人。
那是第四次循環第十三位。
紅燈已經亮了半個小時了,這是我給他們說的。
“如果要自殺,按下這個按鈕半個小時后我來打掃。”
雖然不少時候是一些人的惡作劇,但只剩下兩人,姑且還是去看看。
運輸車的輪子壞了,或許,只是卡住了。但我并不知道什么修理它的辦法,強推著一車的清潔工具前往病房。
聽著屋內傳出的聲音,我本可以直接走開,因為如果和平時一樣,這是一場惡作劇。
不過本該不由我做的推輪子壞掉的運輸車這件事,我必須找個發泄出去的方式。
幾乎是以暴力的程度拉開門,想著怎么辱罵這個玩弄工作人員的搗蛋鬼。
那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小姑娘,好像和我差不多歲數,放在平時,她也是娛樂活動中的一環。
窗簾的架子整個掉了下來,并不是每個人的房間都有風扇,并不是每一塊結構都堅如磐石。
那條繩子比架子撐得久點,也算是陪了它的主人最后一程。
她在向我哀求,隱隱約約聽得出來是“殺了我”這幾個字。她脖子上的繩索依舊緊勒,如果我在晚來半個小時,我就不會聽到她最后向我說的話。
我不能救她,也不會救她。我不會打開她脖子上的繩結,就像孩童關掉發出怪異聲音的不知名儀器一樣,多半會弄出些禍端。
我不是孩童,所以我的目標一開始就很堅決。
殺了她。
手在顫抖,應該是因為用力太多了吧。明明是她讓我殺了她的,可最后的時候卻還是很用力在反抗。
沒有流血,很干凈。
這是第十七個。
另一位病人也同樣亮著紅燈,這是他第一千零二十九次亮了,我曾想過把那盞燈的燈絲拆下。
萬一是一次驚喜呢?
我推開了他的房門。陳設很新,我并沒有來打掃過,但顯然,他并不是會主動打掃房間的人。
窗外有陽光透過,那是溫馨的陽光,它溫暖著這個世界,也是這個設施絕大多數能量的來源。那是罪惡的陽光,它見證無數的死亡和無數次殺人。
他依舊在桌子的另一側坐著,他一直這么坐著,這里沒有床。他閉著眼,很安詳。
原以為他就應該這樣死去,還慶幸著下一次的月圓。高興之余我想拿下他的眼鏡把玩一番,可剛伸出手去,眼前之人開口說話。
“第一次殺人,有何感想?”
沒有血,很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