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林依凡就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蕭玉芬把她送到了鎮上的幼兒園上學，蕭玉芬還是一如既往地每天早出晚歸在地里干活。

但不管蕭玉芬如何努力，她種的糧食還是無法養活一家三口，每個月只能依靠林建全寄回來的錢勉強過活。蕭玉芬公公婆婆雖然有多余的糧食，但從來不愿意接濟一點。

這天下午放學，林依凡走出幼兒園，看到門口擠滿了人。她知道那是來接學生回家的家長，她也知道媽媽不會出現在這里，于是一個人失落地往外走。她走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肚子痛，她環顧四周，發現這里離學校有一段距離，附近也沒有廁所。

林依凡都快急得跳腳了，她極力忍著，額頭上冒起了細汗。她沒辦法，只能夾住腿艱難地向學校那邊緩慢挪動。還沒走幾步，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聲，一團團熱乎乎的東西順著腿從褲腳下掉到地上。

這時正是放學時間，絡繹不絕的學生從她身邊經過。林依凡站在原地不敢動，她想用腳擋住地上的污穢，但還是被眼尖鼻靈的學生們發現了。他們都遠遠地躲開林依凡，在旁邊嬉戲嘲笑。林依凡尷尬極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林依凡看到旁邊已經沒什么人了，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褲子，從外面看來沒有明顯的痕跡，心中暗自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橙色格子褲。

于是林依凡用書包擋住一部分褲子小心翼翼地穿過街道，直到走到鄉間小路人煙稀少的地方，她才終于松了一口氣。當她覺得終于可以放開步子走的時候，鄰居王阿姨迎面走了過來，她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依凡，放學了，今天穿的真漂亮！”王阿姨說。

王阿姨一邊給林依凡打招呼，一邊打量著她。

“嗯。”林依凡低著頭答道。

說完林依凡趕緊加快腳步，生怕王阿姨看出什么破綻。

走到一條小巷子的時候，一個小男孩攔住了林依凡。這個巷子處在兩棟房子的縫隙之間，是回家的必經之路，小男孩就住在旁邊的一棟房子里。

“我不準你過去，這是我家的路。”

“除非你交過路費，我才放你過去。”小男孩說。

林依凡比小男孩年紀小，她沒有回答，也不敢跟他硬杠，于是就站在原地跟他僵持著。正當她感到絕望的時候，一聲大吼，從背后傳來。

“你們在干什么？”

林依凡一回頭才發現是哥哥林金，小男孩看到已經上中學的林金，嚇得拔腿就跑了。

回到家后，蕭玉芬罵罵咧咧地給林依凡從頭到腳洗了個遍。林依凡既尷尬又無奈，只能低頭不語。

早上林依凡躺在床上，聽到廚房里面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蕭玉芬走過來，把床上的涼席掀起，從下面扯出一把稻草。

“你干什么？”林依凡不解地問道。

“沒點火的柴了，我扯點稻草去點火。”

接著就聽到灶邊傳來鼓風機的聲音和蕭玉芬的歌聲。早餐就煮了一點白粥，粥里面的米少的可憐。

吃過早飯，蕭玉芬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響了堂屋旁邊的那一扇門，那是通往公公婆婆房間的門。敲了半天，婆婆才緩緩地打開門。

“你有啥事？”蕭玉芬婆婆不耐煩地說道。

“媽，能不能借點米給我呀？”蕭玉芬難為情地說。

“借米？你天天忙活半天，連米都沒得吃？”蕭玉芬婆婆不屑地說。

“我一個人干活又有兩個孩子，又沒人幫忙，這實在是沒辦法呀。”

“建全每個月都寄錢給你，這還不夠，都沒見他打錢給我，孝敬一下我這個老人家！”蕭玉芬婆婆不滿地說。

“不借，我們都不夠吃！”蕭玉芬公公在旁邊附和道。

蕭玉芬知道這是他們故意在撒謊，就有些生氣。

“難道這兩個孩子不是你家的后代？你餓死我就算了，難道你想餓死這兩個孩子？”蕭玉芬吼道。

“那行，你讓林金上我這里來吃飯，你們倆愛上哪上哪！”蕭玉芬公公說道。

蕭玉芬一聽這話就火了，就跟公公婆婆你一言，我一語地吵起來了，蕭玉芬婆婆氣不過沖上去就推了蕭玉芬一把，蕭玉芬一巴掌打了過去。

“嘿，你這狗日的不得了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蕭玉芬公公說完也加入了陣營，蕭玉芬本來占上風的，有了公公的加入之后逐漸有些招架不住。他們從屋里打到了屋外，又從屋外打到了附近的田埂上。

他們三個人死死地打成一團，又抓又咬，又掐又踢，蕭玉芬雙手難敵四拳逐漸敗下陣來，被公公婆婆按在地上打。

附近的鄰居聽到動靜紛紛過來勸架，最后還是鄰居用力拉開蕭玉芬公公婆婆，蕭玉芬才得以脫身。此時的蕭玉芬頭發凌亂，衣服骯臟，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全是傷痕。

林依凡和林金在旁邊呆呆地看著她，被嚇得瑟瑟發抖。林依凡發現從這以后，蕭玉芬再也沒有跟爺爺奶奶說過話。

蕭玉芬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決定不再外出做農活，而是去鎮上的小作坊里做臨時工。她比以前干活的時間還要長，每天早早地出門，晚上才能回家。

林依凡每天放學和哥哥一起做完作業之后，就在家里靜靜地等著媽媽回來。每次都要等到天黑了，蕭玉芬才從鎮上帶著幾個燒餅回來，饑腸轆轆的林依凡每次啃著燒餅都覺得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這天林依凡在附近的田埂上玩，突然聽到家里有吵鬧聲，她跑回家發現是媽媽又在跟爺爺奶奶吵架。隨著吵架越來越激烈，雙方又開始打起來了。

蕭玉芬婆婆在抓蕭玉芬的臉，蕭玉芬公公去拿了一個扁擔往她身上打，很顯然一個人根本不是兩個人的對手。林依凡沒有像上次那樣感到害怕，而是憤怒，她想沖上去幫媽媽一起打爺爺奶奶，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公公婆婆打完蕭玉芬之后，就回到房間把門給鎖上了。蕭玉芬臉上，胳膊上有好幾道被抓傷后的血痕，她用力地拍打著門。

“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有本事別關門啊，出來把我打死啊！”

“躲起來干什么？難道你們怕了嗎？”

“你快給我開門！”

蕭玉芬一邊叫罵，一邊從旁邊找了一個木棍用力地撞擊著門板。公公婆婆在里面聽到動靜，趕緊挪了一個柜子到門口抵住門。

蕭玉芬累了，見門還是紋絲不動，一氣之下帶著林依凡去了村長家。因為村子里唯一的一部電話機就在村長家，村民們接打電話都來這里。

她打電話給在外打工的林建全，把在家的所有經歷都跟他說了一遍，并要求他盡快回來。

沒過多久，林建全就回來了，他買了很多好吃的。林依凡對這個陌生的男人有些抗拒，但又無法抵擋美食的誘惑。

蕭玉芬看到林建全回來，就迫不及待地跟他倒苦水，林建全聽得眉頭緊鎖，越來越不耐煩。

“蕭玉芬，你叫我回來就是為了讓我聽你訴苦？”

“我千里迢迢地趕回來，就是為了聽你指責我爸媽？”林建全沒好氣地說。

“什么叫指責你爸媽？你看他們把我打成什么樣子了？“

“我爸媽都沒舍得打過我！”蕭玉芬怒不可遏。

“就你這臭脾氣，不就是欠打嗎？”

“就你爸媽那樣的才叫欠打！”蕭玉芬說。

“你說什么？有本事再說一遍！”林建全吼道。

“就你爸媽那樣的才欠打！”蕭玉芬重復道。

林建全一巴掌扇了過去，蕭玉芬錯愕地看著他，隨即一巴掌扇了回去。林建全一拳打在蕭玉芬的背上，蕭玉芬火了，直接一腳踹在林建全的肚子上。

雙方又扭打在一起，蕭玉芬常年在家干體力活，打起架來絲毫不遜色。他們邊打邊罵，從屋里打到屋外，打了很久，直到雙方精疲力竭才松開。

蕭玉芬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到了門口，突然一個板凳從屋里飛出來，砸到了她的腦袋上。他回頭一看，才發現是林建全趁她不備搞偷襲。

此時鮮紅色的血從腦袋順著臉頰一股股流了下來，林建全和蕭玉芬公公婆婆就在旁邊冷眼旁觀。林依凡從來沒見過這么多血，把她給嚇壞了。

蕭玉芬帶著林依凡和林金去鎮上的衛生院簡單包扎了一下，就回娘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