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芬跟林建全回去之后，發現林建全對她的態度確實比以前好了，連公公婆婆對她的態度都不像以前那么惡劣了。

“玉芬，你在家好好照看孩子，好好跟爸媽相處，我過幾天就要出去賺錢了。林建全說。

“我想好了，我也要跟你一起出去賺錢。”蕭玉芬堅定地說。

“你出去能干啥？”

“你出去干啥，我就干啥。”

“我不想一輩子待在村子里永無出頭之日，再說了你不在，指不定你爸媽又會對我做出什么事來。”

“那孩子怎么辦？”

“既然公公婆婆不愿意帶孩子，我都想好了，我叫我媽來幫忙照看孩子。”

“那人家能愿意嗎？”

“之前我在娘家住的時候就跟媽提過了，她老人家挺樂意的。”

林建全雖然不怎么樂意，但也實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絕，就只能同意了。

林依凡還在池塘旁邊開心地跟小伙伴們一起玩泥巴，她壓根不知道即將與母親分別，而這一別以后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了。

幾天后，蕭玉芬把林依凡帶到鎮上，給她買了新衣服，還給她買了一大袋零食。林依凡對蕭玉芬這種突如其來的奢侈行為感到很疑惑。

“你怎么突然給我買這么多吃的？”林依凡問道。

“我過幾天要跟你爸一起出去賺錢了。”

“我準備一些吃的放在家里，免得你餓的時候找不到東西吃。”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不過你放心，我回來的話一定會告訴你的。”

“那你走了之后，我和哥哥怎么辦？”

“我叫了外婆過來照顧你們。”

林依凡在得知蕭玉芬就要離開她的時候心里很難過，但是她還是努力隱藏著自己的不舍。

這天一大早，蕭玉芬和林建全就背著包準備出發，章瓊帶著林依凡和林金一起把他們送到了鎮上。

他們站在馬路邊等長途大巴。天上烏云密布，地上燥熱難耐，各種各樣的車輛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掀起一陣塵土。

一輛大巴車停在了路邊，蕭玉芬和林建全拎著包上了車。林依凡看著大巴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視線里，她還一直望著那個方向。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分別的滋味是這么的難受，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經歷分別，但畢竟上一次年齡還太小。她剛才很想跟蕭玉芬說讓她不要走，但她總覺很難為情，就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一陣狂風吹來，幾滴雨打在了林依凡的頭上，他們還沒來得及跑到屋檐下，大雨就傾盆而下。等他們終于找到躲雨的地方的時候，已經被淋成落湯雞了。

林依凡終于不用再強忍了，她的眼淚像開閘的洪水一般從眼睛里汩汩流出。她終于可以借著被雨水澆透的臉做掩飾，這樣就能肆無忌憚地流淚了。

等雨停了，章瓊趕緊把林依凡和林金帶回來家洗澡，換上干凈了的衣服。

章瓊年紀比較大了，主要就是給他們做飯洗衣，但是她做飯很不講究，經常就是把各種蔬菜肉類混在一起一鍋煮。

林依凡每次吃著這些飯菜都感覺難以下咽，但又實在太餓，只能強忍著吃下去。但林依凡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久而久之，她實在是無法忍受了。

“你這煮的什么呀？太難吃了。”林依凡指著一碗像漿糊一樣的東西說。

“小孩子挑什么食，我做啥你就吃啥。”

“這感覺就跟豬食一樣，我吃不下去。”

“有人給你做都不錯了，你媽都不要你了，你還挑！”

一聽到章瓊這樣說，林依凡立馬放下筷子不吃了。她決定自己去做吃的，但是灶臺實在太高了，她努力踮起腳尖才能勉強夠得到鍋里。

于是她找來一個板凳，站在板凳上起鍋煎油，不一會兒一碗熱騰騰的面條就做好了。

章瓊非常地節省，她覺得賺錢不容易，從來都不舍得給林依凡買零食吃，連平時買菜都是買便宜的。

這天林依凡下午放學去上廁所的時候，不小心把書包掉進了廁所的坑里。幼兒園的廁所跟農村的旱廁差不多，放腳的地方是用磚塊和石頭砌成的，中間是一個長方形的坑，坑里面是用石頭砌成的通道，通道呈斜坡狀，直接通往下面的大糞坑。

當書包順著斜坡滾到坑里的那一刻，林依凡當場就懵了。這時進來上廁所的班主任剛好撞見這一幕幕。她二話沒說，直接把林依凡拉過去扇了兩巴掌。

“真是笨死了！叫你家長過來！”班主任沒好氣地吼道。

林依凡戰戰兢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著怎么開口去說這件事。突然她在半路上遇到了奶奶，雖然她知道奶奶平時都不怎么管她的事，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告訴了奶奶。

奶奶把林依凡臭罵了一頓，然后拿了一根竹竿，在上面綁了鉤子，就跟著林依凡去學校廁所里把書包給勾了起來。看著奶奶拿著滿是污穢的書包到旁邊的河里去清洗，林依凡心里很不是滋味。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林依凡已經幼兒園畢業踏入小學的階段了。在開學前夕要進行一次體檢，這次體檢是由學校把醫生請過來集中體檢的。學校的操場上擺了幾張桌子，每張桌子面前坐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每個醫生檢查的項目都不一樣。每個桌子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一個項目檢查完，就去另一個醫生的隊列排隊。

當林依凡去到最后一個檢查項目排隊的時候，她看到醫生耳朵里塞了兩條像細管子一樣的東西，聽老師說那是聽診器。醫生拿著那個圓圓的東西伸進了一位同學的衣服里面。

林依凡看到這一幕，突然感到很難為情。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洗澡了，現在肚子上有一層黑黑的污垢。她看著前面長長的隊伍，心里盤算著等待的時間，然后悄悄地吐了點口水在手上，轉身微微撩起衣服在肚子上使勁地搓。

林依凡搓了一會兒，肚子上的一部分污垢已經被搓成了一條一條的泥，露出了一部分白花花的皮膚，這跟旁邊的污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又看了看前面的排隊情況，又吐了點口水繼續搓。

等排到她的時候，污垢還沒被搓完，但她已經累得不行了。她很緊張，生怕被醫生發現，那樣很可能會成為一個笑話。結果醫生根本就沒有看她一眼，只是拿著那個圓圓的東西伸到她的胸口探索了一番。

虛驚一場的林依凡如釋重負，她甚至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點可笑。

這天，章瓊破天荒地帶著林依凡去鎮上趕集。集市上各種好玩的好吃的讓她眼花繚亂，誰知道章瓊就買了一點菜，就要準備回去了，林依凡很失落。

突然她看到路邊有一個麻花攤子，老板把和好的面粉條搓成麻花再丟進油鍋里，麻花在油鍋里吱吱作響，不一會兒就變成了金黃色的。她盯著架子上炸好的麻花，嗅著香氣，就走不動道了。

章瓊走了好遠，一回頭才發現林依凡沒有跟上來。

“你還愣著在那里干啥？趕緊走啊！”章瓊大聲喊道。

章瓊看到林依凡還杵在那里一動不動，就怒氣沖沖地過來拉她走，林依凡拼命掙扎，死活不愿意走。

“我想吃麻花。”林依凡說。

“吃吃吃，你一天就知道吃！一個女孩子怎么這么好吃？”

“你父母掙點錢容易嗎？”

“趕緊走，我可沒錢給你買。”章瓊生氣地吼道。

“那你不給我買，我就不走了！”

林依凡白了章瓊一眼，嘴一撅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章瓊生氣地拽著林依凡的手拖著她走，林依凡死死地抱住旁邊的樹，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引來一群人駐足觀看。炸麻花的老板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用袋子裝了一些麻花遞給林依凡。

林依凡剛想伸手去接，就被章瓊擋了回去。

“不用給她，小孩子好吃，看啥都想吃。”

“不能把她給慣壞了！”章瓊說。

“小孩子嘛，都這樣。”

“拿著吧，我送給孩子吃的，不要錢。”老板又遞了過來說道。

“人家都說送給我吃了，你還不讓。”林依凡說。

章瓊突然感到左右為難。

“那我不要你送，我自己買。”章瓊無奈地說。

林依凡聽到章瓊說要給她買，立馬從地上竄了起來。她跟著章瓊走到麻花攤前，老板裝了一大袋麻花遞給林依凡。

章瓊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用塑料袋裹著的東西。她剝開好幾層塑料袋，又剝開好幾層手帕，才露出卷起來的紙幣。

章瓊付了錢后，又里三層，外三層地把紙幣裹起來放進口袋里。旁邊一個光頭的中年男人一直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用擁擠人群的做掩護，假裝不經意間經過章瓊身邊，用一把小刀劃開包裹層，再用細長的夾子把紙幣夾了出來就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