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飯后,云點螢便拉著蕭河星去逛街。
她笑嘻嘻地說:“飯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蕭河星依著她,兩人在大街上慢悠悠地散步。
夜色綿長,月光悠揚,照亮著的云匆匆飄蕩。
清透夜幕,籠罩著人間繁華。
綏州市內,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閃耀奪目,不知疲倦地揮霍著自己的光彩。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斷,周圍沖天而起的高樓大廈早早亮起了燈,整個市區熱鬧得不分晝夜。
蕭河星悄咪咪地碰了下云點螢的手,剛想牽上去,云點螢就低著頭收回了手,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
他只能不再做小動作,靜靜陪在她身邊。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寬窄相間的道路上,兩人的身體經常碰撞在一起。
云點螢總是偷偷的臉紅,蕭河星表面上倒顯得很自然。
走了一會兒,云點螢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頂著頭上的球小紅,轉頭對蕭河星說:
“你聽說了幸福街那邊發生的事情嗎?”
蕭河星看著她,無視球小紅:“沒有。”
云點螢了然地點頭:“也是,這是你去比賽那幾天發生的事。”
“我跟你說,前兩天,幸福街那邊有個人跳樓自殺了,結果第二天,那人的鄰居竟然看到他回家了!”
“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很可怕?”
她把這‘鬼故事’講的抑揚頓挫,語氣中難掩興奮。
蕭河星嗤笑一聲,語氣很是隨意:“怎么,你又信了?別總瞎聽這些東西。”
“聽說來的大多都是假的,哪有那么多離奇的事兒。”
云點螢的眼中依舊閃爍著興奮的光:“我知道,但是就算這件事沒有那么離奇,也一定不簡單。”
“現在那棟樓不僅被警察圍了起來,而且都搬空了!哪有因為一個人跳樓,結果整棟樓的人都搬走的。”
蕭河星突然皺起眉頭:“螢螢,你怎么說的這么肯定,你去看了?”
云點螢眼中的興奮一下子消散,她有些心虛:“......我就是好奇,所以偷偷去附近看了看。”
蕭河星頓時停下,一把拉住云點螢。
他湊到她眼前,淺色的眼眸變得深沉:“螢螢,我是不是和你說過很多次,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跑。”
“...沒事的,河星,那附近都是警察,不會有危險的。”
聽她這么說,蕭河星更生氣了。
“不會有危險?那你猜猜為什么警察都圍在那?”
“......”
云點螢被噎了一下,也是哦,警察們圍在那里不就是因為有潛在危險嗎?
她感覺這個問題有些繞,但看著蕭河星越來越黑的臉,她立刻識相地把態度軟了下來:“別生氣了,我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
蕭河星沉默地看著她,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話。
云點螢有些無奈,雖然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但這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
她剛想隨便說幾句軟話把這事兒糊弄過去,卻突然發覺蕭河星的情緒不太對勁。
他的嘴唇緊緊抿著,有些蒼白,瞳孔中的光芒被長長的睫毛掩蓋著,仿佛在醞釀什么風暴。
云點螢的瞳孔微微睜大,蕭河星這個樣子,讓她莫名熟悉。
一些片段逐漸浮現在腦海,那段已經蒙塵的痛苦回憶再次清晰——
——
當時她剛上高中,有一天,忘記了是聽誰說的,有一條小巷子里,住著可以實現人愿望的精靈。
明明別人都把這事兒當笑話聽,但是她卻信了,而且迫不及待的想去看。
如果蕭河星當時在,肯定會笑話她,但是他那天生病了,沒來上學。
放學后,她耐不住好奇,獨自去了那個偏僻的小巷子,結果沒碰到精靈,反而碰到了比惡魔還要可怕的家伙——人販子。
他們不由分說的抓住了她,捂著她的嘴,把她拖到了一輛車的車廂里。
他們告訴她,只要老實點,就會把她賣到一個好人家。
可是她不想被賣,不想離開自己的家人。
當時不知道為什么,車子沒有立刻開動,而是在原地停了幾天。
這幾天里,她無數次的尋找著逃跑的機會。
終于,在一個夜晚,她抓住了機會,她欣喜若狂地發現車門沒鎖嚴。
她立刻從車里跳了出來,強撐著虛弱的身體,一秒都不敢耽擱的朝著小巷子的出口狂奔。
眼前漸漸出現光亮,她來到了街上,看著三三兩兩的行人,看著許許多多的五顏六色的小球,她只覺得充滿安全感。
可是正當她放緩腳步時,身后卻響起了人販子的聲音,她很害怕,焦急地想要求助。
她想到了之前無意中看到過的自救知識,她沒有朝著街上所有的人大聲呼救,而是抓住其中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大媽。
她祈求大媽救救自己,越來越多的人也圍了過來。
但大媽卻只是面色如常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裝出一副煩惱的樣子,說出的話讓她如墜冰窖:
“唉,我女兒就愛鬧脾氣,我和她好好說說就行,沒什么事兒啊——你看你,怎么凈給我添麻煩......”
這個和善的人隨意的向眾人撒著慌,接著無情的把她推向深淵。
她再次被關在了車廂里,這次,看著和人販子站在一起的大媽,看著圍著他們轉圈的幾個興奮的小紅球,她終于絕望了。
忍了這么多天的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逃到街上都沒用,逃到人群中都沒用,她還能逃到哪里去?
第二天,停了很多天的車終于開了。
痛苦與絕望讓她頭痛欲裂,她呆滯地倚在車廂角落,眼睛干澀,連哭都哭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突然顛簸了一下,停了下來。
駕駛室里傳來嘈雜的聲音和人的說話聲,但是她只感覺腦子一片混沌,什么都聽不清。
突然,“嘭”的一聲,有什么東西撞在了一起。
這一聲仿佛掃除了她腦子里的一些陰霾,她聽清了駕駛室里的聲音。
是幾個男性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慌亂:
“小伙子,小伙子,冷靜點,你這樣把他打死是犯法的!”
“哎呦,小子你別打了,他都要沒氣兒了還怎么回答你。”
“是啊,你消消氣兒,冷靜冷靜再說。”
她渾渾噩噩地聽著,直到熟悉的聲音傳來,讓她忘記了呼吸——
這是蕭河星的聲音,帶著她從未聽過的暴躁:
“都別他媽拉我——老子最后問你一次,鑰匙在哪兒?!!”
“咳咳...那個小妞...咳咳,已經死了,就算拿——啊!”
又傳來“嘭”的一聲,接著聲音更嘈雜了。
“哎呦我去,這小子從哪掏出來的槍?”
“小伙子,你把槍放下,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是你冷靜點兒,當務之急是把車開回去再想辦法開鎖......”
“鑰匙在哪兒?”
“......”
“不說?那就死。”
“...等,別,別開槍,我說,我說,就在......”
......
“嘩啦”,鎖被打開了。
云點螢頭腦暈沉,明媚的光線刺進她的眼睛,她剛要抬手去檔,卻看見一道模糊又熟悉的身影從光芒中沖了過來。
他擋住了所有的光線,把她緊緊抱在懷里。
他的身體和聲音都在顫抖:“螢螢,螢螢,對不起,我來晚了,我來晚了......”
云點螢放下心來,腦子昏昏沉沉:“...太好了,河星,你來救我了......”
她說完便昏了過去,她沒有看見,蕭河星抱著她哭了。
被救出來后,云點螢住進了醫院。
那幾天,蕭河星也請假了,每天都待在醫院里陪著她。
只是他的話變少了,云點螢說什么他都敷衍了事,有時候甚至不回答。
她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氣,可是自己怎么哄,他都不聽。
他變得沉默寡言,變得不愿向她透露他真實的情感。
云點螢甚至覺得,有時候,他看她的眼神很可怕。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蕭河星,直到某一天,他毫無征兆的突然變了回來。
他開始和她開玩笑,和她自夸,給她談最近發生的趣事兒,對她真誠的笑,而不是那種一看就很假的笑......
云點螢覺得,他好像想通了什么,好像有什么地方變了,可是又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