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警幻仙子于離恨天孽海情天深處，輕展又副冊至第二頁。冊頁啟處，茜紗虛影氤氳搖曳，松花香氣幽微縈繞，墨跡竟如血淚凝結，隱隱有嗚咽之聲自紙間滲出。仙姑素手撫過那字字珠璣，幽幽長嘆：“世人皆道襲人賢良溫厚，可堪閨范，卻不知這溫柔和順之下，暗藏多少辛酸血淚，實乃薄命司中一段奇冤孽債！”言罷輕揮廣袖，仙霧繚繞間，將其生平往事徐徐鋪陳開來。
畫境之中，半幅殘破的茜紗帳在凜冽寒風中凄然飄蕩，懸于斷壁頹垣之上，恰似一縷未散的幽魂，執著地纏繞著往昔的暖閣香閨。一縷松花汗巾如青蛇般盤繞其上，絲絲縷縷透著詭異的幽光，纏繞間似有無限心事。紗帳之下，一只九竅玲瓏碗泛著冷冽的光澤，碗中盛著半凝血水，水面上漂浮著冷香丸的碎殼與半截斷裂的金簪。碎殼斑駁陸離，似訴說著昔日蘅蕪苑中寶釵素手調香的繁華；金簪殘損扭曲，似隱喻著命運的無情破碎。遠處寒江之上，水波茫茫，一葉孤舟在風浪中飄搖沉浮，舟中一素衣散發女子，正將一物決絕投入江心。剎那間，漣漪蕩開，竟將倒映水中“體仁沐德”的朱漆匾額攪得支離破碎，恰似這煌煌世家的虛假仁德，終成一場鏡花水月。
警幻仙子朱唇輕啟，判詞如泣如訴：
>茜紗難掩三更淚，汗巾空系九曲腸。
>冷香蝕盡冰肌骨，殘簪斷卻舊時妝。
>忍冬藤繞金釵冢，血碗照徹玉樓荒。
>莫道蒲柳無烈性，寒江葬盡女兒殤。
“此女本是金陵薄命司中一縷癡魂托生，”警幻仙子玉指輕揚，指著畫面徐徐道，“卻以溫柔和順之姿，嘗盡人間百苦千辛。你且細看這松花汗巾——”話音未落，但見那汗巾化作一縷青煙，裊裊升騰間，往事如畫卷般森然展開：
當日寶玉得了北靜王所贈的松花汗巾，視若尋常玩物，隨手便轉贈給了襲人。自那夜起，這抹松綠便成了她心頭一道無形的枷鎖。怡紅院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唯聞更漏聲聲。襲人常獨坐窗前，對著昏黃搖曳的燭火，一遍遍摩挲這柔韌絲滑的汗巾，指腹感受著那細密的紋理，仿佛能觸摸到贈予之人殘留的微溫。自己的情思、期盼、惶恐與那深埋心底、不敢言說的憂慮，盡數無聲地系于這方寸絲縷之上。燭淚滴落，恰如她心底無聲流淌的血淚，悄然浸透汗巾經緯。然而，命運弄人，大婚之夜，這承載了無數心魂血淚的汗巾，竟在襲人驚駭的目光中，于妝奩內化形為一條森然青蟒！青蟒破匣而出，鱗甲幽光閃爍，嘶嘶吐信，竟如離弦之箭，直撲瀟湘館方向！霎時間，只聽竹裂之聲此起彼伏，震徹大觀園夜空——千竿湘妃竹，竟被這無形孽力盡數絞斷！冷月清輝下，竹影狼藉，恰似黛玉香魂寸寸斷絕的凄愴預兆。而那汗巾之上沾染的，早已不僅是寶玉的體溫，更浸透了襲人無數個孤寂長夜的血淚凝霜。
警幻神色凝重，指尖移向那只九竅玲瓏碗：“癡兒，你可知此碗根底？原是女媧娘娘煉石補天之時，用以盛納天地間未凈怨血之神器。九竅玲瓏，正暗合通靈寶玉上的九道先天裂痕，其中玄機，關乎天地氣運，非是凡物。”言罷，碗中半凝血水驟然翻涌，如沸如怒，腥紅霧氣蒸騰彌漫。霧氣漸散，蘅蕪苑雪夜場景赫然顯現：寶釵一襲素白襖裙，孑然立于皚皚庭雪之中，面若冰霜。她手中托著數枚瑩潤的冷香丸，毫不猶豫地將它們投入面前熊熊燃燒的炭爐。丸入烈火，嗤嗤作響，外殼瞬間焦黑皸裂。隨著丸殼寸寸崩解，內里竟非藥末，赫然顯露出幾縷未燼的明黃綢緞碎片，其上隱約可見皇家徽記！更有甚者，碎裂的藥核中，竟有點點灰白粉末飄散于灼熱空氣中——元春暴斃深宮的秘辛，竟以如此慘烈詭異的方式，在這冷香焚毀的剎那昭然若揭！原來這耗盡心機、集四季精粹而成的冷香丸，看似能療愈百病，實則暗藏玄機。其中竟摻著元春一縷芳魂所化的骨灰，無形中暗合著賈府由烈火烹油到忽喇喇似大廈傾的終極讖語！襲人曾日復一日，親嘗此丸苦澀，侍奉寶玉服下，如今方知這所謂的“冷香”，實為蝕骨“冷毒”，是這簪纓世家吃人不見血的毒藥！而她與園中諸多如花姊妹，皆是這煌煌禮教祭壇上，無聲獻祭的犧牲品。
“最痛，莫過于此！”警幻悲聲長嘆，眼中痛惜之色濃重。只見畫面中那半截金簪陡然凌空飛起，金光一閃，如一道飽含血淚的厲電，狠狠刺向懸掛高堂的“賢良淑德”燙金匾額！匾額應聲轟然墜地，匾后塵封的夾層破裂，竟跌出一卷泛黃的大觀園秘圖。圖中景象觸目驚心：怡紅院為昂然之首，瀟湘館為纖細之肋，蘅蕪苑為豐腴之腹，而沁芳閘清波之下，赫然深埋著一根森然白骨，骨上密密麻麻，刻滿了“襲人”二字！原來這雕梁畫棟、花柳繁華的大觀園，錦繡堆疊之下，竟是以眾多女兒的血淚骸骨堆砌而成！而襲人，這個以“賢良”為枷鎖的婢女，更是其中默默承受最深重碾軋的脊梁！
又傳：花氣襲人知命薄
卻說這襲人，本系金陵人士，原姓花氏，乳名珍珠。生于小康之家，也曾略識幾個字，懂得些人情世故。奈何天有不測風云，家道中落，生計維艱。父親病重，藥石無靈，母親愁白了頭。珍珠年方十歲，便知家中困窘。一日，她見母親對著空米缸垂淚，默默走到母親跟前，輕聲道：“娘，把我賣了吧。換些銀子給爹抓藥，也好讓弟弟妹妹有口飯吃。”母親聞言，心如刀絞，抱著女兒痛哭失聲。終究是山窮水盡，只得含淚將她賣入那赫赫揚揚的賈府為婢。
初進賈府時，不過是在賈母房中做些端茶遞水、傳話跑腿的雜役。小珍珠生得眉清目秀，肌膚微豐，舉止端莊沉穩，不似一般小丫頭毛躁。她天性純善，待人溫和，見年長的嬤嬤咳嗽，便悄悄熬了姜湯送去；見小丫頭春燕被管家娘子責罵罰跪，她瞅空子塞個熱乎乎的饅頭。雖是微末之身，卻常懷悲憫之心，因此漸漸得了上下的眼緣。賈母見她行事穩重妥帖，進退言語皆有分寸，心中甚喜，一日喚至跟前，笑道：“你這孩子，倒似那春日里悄然而至的花香，不知不覺便暖了人心。往后，便叫你‘襲人’吧，取那‘花氣襲人知驟暖’之意。”自此，珍珠便成了襲人。
后來，賈母因格外疼愛寶玉，憂心他身邊沒個老成持重的人提點照料，思來想去，便將襲人撥到寶玉身邊，成了怡紅院的首席大丫鬟。襲人深知此乃天大的信任與倚重，自此一顆心全撲在寶玉身上。寶玉的冷暖饑飽、起居坐臥，她無不細心周全。夏日打扇驅蚊，冬日暖爐添炭；寶玉讀書時，她靜靜在旁研磨添香；寶玉煩悶時，她溫言軟語開解。寶玉素來不喜約束，衣帶常松，襲人總是不厭其煩，一日數次為他整理，口中柔聲勸道：“我的好二爺，仔細著了風，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又要心疼。”那份熨帖入微，真如暖陽融雪，悄然浸潤。
襲人雖身為奴婢，卻自有其見識與深憂。她冷眼旁觀，見寶玉整日沉溺于女兒堆中，詩詞歌賦雖好，于仕途經濟卻全然不上心，心中憂慮如焚。深知賈府雖煊赫一時，然世襲之爵終有盡時，若無真才實學，日后何以立身？她曾多次尋機苦勸：“二爺也該常去學里走走，老爺問起功課來，也好有個應對。縱然不愿讀那些高頭講章，也該留心些世務經濟，總歸是安身立命的根本。難道一輩子只在園子里和姐妹們玩笑不成？”寶玉每每聽此，便扭過頭去，厭煩道：“好好清凈日子，偏又說什么混賬書、混賬話！”襲人心中酸澀，卻從不因此懈怠規勸。她所求的，不過是寶玉日后能有個堂堂正正的前程，莫負了這金玉之質，亦不負老太太、太太的厚望。
又在寶玉因結交蔣玉菡、金釧投井等事，被賈政毒打之后。襲人眼見寶玉皮開肉綻，氣息奄奄，心如刀割。她守在榻前，衣不解帶地侍奉湯藥，眼中含淚，心中卻翻騰著更深的恐懼。此次是老爺盛怒之下責打，若再有下次，惹出更大的禍事，觸怒天顏或是招致政敵攻訐，豈是板子能了的？思慮再三，她鼓起勇氣，避開眾人耳目，悄悄回稟了王夫人。她跪在冰涼的地磚上，聲音微顫卻清晰：“太太明鑒，二爺這次禍事，固是外頭引逗，卻也與園中無內外之分，姊妹兄弟一處長大，日夜一處起坐，到底有礙觀瞻。為二爺名聲長遠計，莫若尋個由頭，請老爺示下，讓二爺搬出園子來住。一則避了嫌疑，二則也方便老爺時時訓導，督促學業。此是奴婢一點愚見，還請太太斟酌。”王夫人聽罷，心中震動，深覺此女見識不凡，思慮深遠，遠勝那些只知一味縱容寶玉的。自此，對襲人更是另眼相看，倚為心腹。然而此舉卻為晴雯、芳官等伶俐丫頭所知，暗地里冷嘲熱諷，譏她“背主告密”、“攀高枝兒”。襲人聞之，只默默垂首做活，并不辯解半句。在她心中，只要能護得寶玉周全平安，免他日后大禍臨頭，自己便是擔了這天大的誤解與罵名，亦是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奈何天意弄人，世事翻云覆雨。絳珠淚盡，瀟湘魂斷。黛玉焚稿斷癡情，香消玉殞于凄風苦雨之夜。寶玉失魂落魄，幾近瘋癲。賈府大廈將傾，風雨飄搖。為借“金玉良緣”沖喜，也為了卻王夫人一樁心病，賈母、王夫人做主，令寶玉迎娶寶釵。而襲人，這位被王夫人親口贊為“比我的寶玉強十倍”的“賢良”婢女，其歸宿亦在算計之中。王夫人握著她的手，言辭懇切：“好孩子，你的好處，我都知道。原指望你能長久服侍寶玉，彼此也有個依靠。只是……如今府里光景不比從前，寶玉又成了親，上頭有寶二奶奶……你年歲也大了，我想著，斷不能耽誤了你。那蔣玉菡，雖是優伶出身，但人物清俊，品性端方，且是寶玉的舊識。把你許給他，也算門當戶對，得個正經歸宿。老太太和我，都放心。”襲人聞言，如遭雷擊，臉色瞬間煞白。她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喉頭卻像被巨石堵住，只余一片苦澀。姨娘之夢，終身之靠，在“賢良”二字的重壓下，在賈府衰頹的洪流中，終究如泡影般破滅了。
出嫁那日，正值深冬，寒風如刀，卷著枯葉在賈府衰敗的庭院里打著旋兒。襲人身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紅襖，脂粉薄施，卻掩不住眼底的灰敗與死寂。她懷中緊緊抱著那只盛過她無數淚水的九竅玲瓏碗，冰冷的碗壁緊貼著心口。王夫人親賜的一支赤金點翠簪子插在鬢邊，沉甸甸的，壓得她幾乎抬不起頭。花轎將起，她一步三回頭，望著怡紅院的方向，淚如雨下，滾燙的淚珠砸在冰冷的碗沿上，碎裂無聲。這碗，是她半生悲歡的見證，盛著賈府烈火烹油的暖，也盛著如今雪落冰封的寒。行至寒江渡口，花轎停下暫歇。襲人掀簾而出，懷抱玉碗，踉蹌行至江岸。她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十指如鉤，奮力刨開凍土，將那九竅玲瓏碗深深埋下。泥土混著殘雪，覆蓋了那冰冷的玉色。她又猛地抬手，拔下鬢邊那支金簪——這“賢良”的烙印，這虛幻的恩賞！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擲向寒江深處！金簪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沒入滔滔濁浪，再無蹤影。這一埋一擲，斬斷了她與賈府的一切塵緣，也埋葬了那個喚作“襲人”的舊日魂靈。
蔣玉菡雖是優伶，身份卑微，卻生得人物俊雅，性情溫厚，更難得的是心地純良。他知襲人根底，敬她品格，憐她身世。婚后，二人賃屋而居，粗茶淡飯，日子清貧卻也安穩。蔣玉菡待襲人極是尊重，從不以出身輕賤視之，反倒常常自責未能給她富貴榮華。襲人那顆在賈府冰封了多年的心，在這份樸實的溫暖中，漸漸有了一絲活氣。她收斂起在公府侯門練就的周全細致，學著操持起真正的柴米油鹽，為夫君縫補漿洗，燈下相對，竟也品咂出幾分人間煙火的真味。她以為，命運待她終究還有一絲仁慈，這寒江岸邊的茅檐草舍，便是她風浪余生最后的港灣。
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賈府獲罪抄家的消息，如同平地驚雷，轟然炸響。昔日赫赫揚揚的寧榮二府，頃刻間墻倒屋塌，枷鎖加身。樹倒猢猻散，凡與賈府有牽連者，皆受池魚之殃。蔣玉菡曾為忠順王府索要之人，又與寶玉交厚，此等舊賬豈能放過？如狼似虎的官差破門而入，不由分說便將蔣玉菡鎖拿而去。襲人哭喊著追出門外，只看到夫君踉蹌遠去的背影和衙役手中冰冷鐵鏈的寒光。蔣玉菡被投入大牢，受盡折磨拷打，追問賈府秘事及寶玉下落。他一個優伶，能知多少內情？不過白白受苦。不出兩月，便傳來噩耗，蔣玉菡已病歿于獄中！襲人聞此，眼前一黑，直挺挺向后倒去，手中剛為夫君縫好的冬衣，散落一地。
夫死家破，襲人徹底成了無根的飄萍。那間曾有過短暫溫暖的賃屋，因交不起租銀，也被收回。她身無長物，只得流落街頭。寒冬臘月，北風呼嘯，她裹著一件破舊棉襖，瑟縮在殘破的城隍廟檐下。曾經在怡紅院中呼奴喚婢、掌管釵環的首席大丫鬟，如今蓬頭垢面，捧著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向過往行人哀哀乞食。命運的落差如天淵之別，令人扼腕長嘆。
一日，她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踱到了大觀園舊址。但見朱門坍塌，獸環蒙塵，斷壁殘垣間荒草叢生，荊棘遍地。昔日雕梁畫棟，盡作蒿萊；往昔笑語喧闐，唯余鴉鳴。她抱著那只乞食的破碗，在瓦礫堆中緩緩徘徊，腳步蹣跚而沉重。夕陽殘照里，她佝僂的身影被拉得細長而孤寂。她行至沁芳閘舊址，閘口淤塞，只剩一洼渾濁的死水。她怔怔地望著水中自己憔悴枯槁的倒影，渾濁的水面忽然一陣晃動，竟漸漸映出寶玉的身影——不是昔日富貴閑人，而是芒鞋破缽、踽踽獨行的出家僧人！那通靈寶玉懸于他頸間，在倒影中格外清晰，寶玉上那九道先天裂痕，竟與她記憶中那只深埋地底的九竅玲瓏碗的紋路，絲絲入扣，隱隱相合！這一刻，電光火石般，無數往事碎片涌上心頭：松花汗巾的纏繞、冷香丸的苦澀、金簪的沉重、“賢良”匾額后的白骨秘圖……她渾身劇震，豁然抬頭，望著這滿目瘡痍的廢墟，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頂門！原來自己這一生，從被賣入府的那日起，便如同那九竅碗中注定的血水，不過是這煌煌禮教、巍巍世家運轉之下，一個早已被預設好軌跡的、微不足道的犧牲品！
暮年的襲人，形容枯槁，常獨坐寒江岸邊。江風凜冽，吹拂著她稀疏花白的頭發，掀起她襤褸的衣衫。渾濁的雙眼望著滔滔逝水，往事如煙，在眼前一幕幕掠過：警幻仙子的判詞、大觀園中的歡聲笑語、寶玉天真的笑靨、黛玉含愁的眉眼、寶釵端莊的儀態、晴雯撕扇的嬌嗔、還有那些早已零落成泥的姐妹們……她們或香消玉殞，或流落天涯，無論貴賤妍媸，終究逃不過這“千紅一窟，萬艷同杯”的宿命！最終，在一個風雪肆虐的深夜，城隍廟殘破的角落，襲人蜷縮在冰冷的草堆上，懷中緊緊抱著那只乞食的破碗，如同抱著她破碎的一生。寒風卷著雪花，從破窗灌入，覆蓋了她漸漸冰冷的身軀。她的一生，正如那飄散的雪花，凄美而短暫，無聲無息，融化于這無情的塵世泥濘之中。
警幻仙子廣袖輕拂，孽海情天畫卷緩緩收攏，那茜紗虛影、松花汗巾、九竅血碗、斷簪孤舟，盡皆化作點點淚光，消散于渺渺云霧之中。唯余仙姑一聲悠長嘆息，在空寂的離恨天外久久回蕩：
溫柔和順一生苦，空將真情付流水。
薄命司中留別傳，寒江岸上葬芳魂。
這正是：
茜紗窗下，淚盡多少女兒血；
松花巾上，纏死一段未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