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曄翻閱著一份講座海報的初稿,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猶疑。講座的標題醒目且挑釁——“藝術的重量:靈魂的承載與釋放”。
這次活動,是他多年來在學術和生活中游走邊緣的又一次嘗試。他希望在哲學與藝術之間搭建橋梁,讓更多人思考何為“重”,何為“輕”。于是,他將目光投向了陳子航,一個在地下音樂圈徘徊、游離于主流之外,卻極具個人風格的創(chuàng)作者。
陳子航對這個邀請并不熱衷。他在接到電話時,用一貫的玩世不恭回應道:“周教授,你真的覺得哲學能和音樂聊得來?如果藝術家都按哲學家的標準創(chuàng)作,那是不是還要背一本尼采的《悲劇的誕生》上臺?”
周曄不以為然,語氣中帶著一種執(zhí)拗的平靜:“也許正因為音樂是自由的,而哲學是沉重的,這種對話才有意義。藝術家以靈感為武器,但你是否思考過靈感的根源?”
陳子航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被這句話觸動了。“好吧,教授。那我就來看看,哲學能不能‘拯救’我的音樂。”
那是一個初夏的下午,上海大學的禮堂里座無虛席。燈光微暗,空氣中彌漫著期待與審視的氛圍。講座從周曄的一段發(fā)言開始,他引用了尼采的“永恒輪回”,以一種低沉而緩慢的語調(diào)講述人生選擇的意義:
“如果有一種可能,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將在無盡的時間里重復無數(shù)次,你會不會因此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藝術,是否也有這種承載永恒的責任?”
接著周曄又講到了上次的故事,他接著說“上次給同學講了個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失敗之城的妙諦》,故事講到布朗輕輕將銅幣放入口袋,轉身離開。到這里故事本該結束,但布朗卻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的事:每個從門里出來的人,都會得到一件小物件,有的是銅幣,有的是鑰匙,有的是一張空白的紙片,而這些物件看似不起眼,卻對每個人的生活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布朗開始懷疑,那扇門背后,或許真的有某種超自然的力量。
一天夜里,布朗決定再次推開那扇門,試圖揭開更多的真相。
這一次,他發(fā)現(xiàn)門后并不是上次的宴會廳,而是一片無盡的黑暗。他走了幾步,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又來了,布朗。你想要什么?”
布朗停下腳步,說:“我只是想知道,這扇門的意義是什么。”
聲音笑了:“意義?沒有什么意義。我們只是鏡子,你們才是創(chuàng)造者。門不過是一場投射,反饋不過是你們自己賦予它的名字。”
布朗皺起眉頭:“那為什么每個人都帶走了東西?”
聲音平靜地回答:“那些東西是他們自己的意愿所化。你沒有帶走,是因為你從不需要它。”
布朗愣住了,回想起第一次進入門后的經(jīng)歷。他確實什么都沒帶走,卻從此變得坦然。或許,那扇門從未給過他任何東西,它只是幫助他意識到,所有的反饋都來自自己。
他轉身離開,關上了門。陽光再次灑在他的臉上,他笑了。他知道,他不會再回來,因為他已經(jīng)從這扇門里,帶走了最重要的東西——一種看待失敗的全新視角。
從此以后,那扇門的傳說變得更加神秘,而布朗依然過著他的日子,只是他總會對那些焦慮不安的人說一句話:“失敗不過是你給它起的名字,換個名字,它就是一次機會。”
李唐中,陳子航坐在一旁,神情淡然,卻不時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當輪到他發(fā)言時,他帶著一把吉他走上講臺,并未急于開口,而是撥動幾下琴弦,發(fā)出低沉的音符。
“教授說得很好,藝術需要承載永恒。但我想問一個問題——為什么永恒一定比瞬間更重要?”
他停頓了一下,掃視臺下的聽眾,“哲學家總喜歡問意義,問重量。但在音樂里,我更關心的是情感的即逝、音符的消散。正是因為它們無法被挽留,才更顯珍貴,不是嗎?”
周曄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的確,瞬間的美是迷人的。但如果這種瞬間僅僅是情感的宣泄,而缺乏深度和反思,它是否也只是一種自我滿足的輕飄呢?”
陳子航反問道:“可所謂的‘深度’,不也是哲學家的自我滿足嗎?難道沉重就一定比輕盈更接近真理?音樂,它本就是一場無須理由的存在,它的美,或許正在于它對沉重的拒絕。”
聽眾們安靜地聆聽著這場交鋒,仿佛在一場棋局中目睹兩個高手的角力。
周曄思索片刻,緩緩說道:“你提到了音樂的自由與無理由性。但正如尼采所言,偉大的藝術,是阿波羅的秩序與酒神的狂歡的結合。真正震撼靈魂的音樂,既需要自由的創(chuàng)作,也需要承載某種超越個體的使命感。否則,何以動人?”
陳子航?jīng)]有立刻反駁,而是撥動吉他,彈奏了一首他最近完成的作品。一段旋律,時而激昂,時而低回,像是掙扎的心靈在尋找出路。音樂停止后,他低聲說道:
“這是我創(chuàng)作的《灰色黎明》。我承認,在這首曲子里,我試圖去觸碰某種‘重’的東西——一種關于生命本質的東西。但我還是想問,如果音樂需要承載‘超越’的使命,那藝術家的自由在哪里?難道我們不是應該先為自己而創(chuàng)作嗎?”
周曄注視著他,眼神中多了一絲欣賞:“你剛才彈奏的音樂,已經(jīng)回答了你的問題。即使你不承認,你的創(chuàng)作中早已包含了對生命的思考。這種‘自由’,或許恰恰是通過‘重’來實現(xiàn)的。”
講座結束時,觀眾們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有人被周曄的哲學思辨打動,也有人為陳子航的音樂和質疑感到共鳴。這場對話沒有明確的勝負,卻在每個人的心中埋下了反思的種子。
一名學生在講座結束后走向周曄,興奮地說:“教授,您的觀點讓我開始重新思考,藝術是否應該肩負更大的責任。”
而另一邊,一個年輕的音樂人圍住了陳子航:“你的話讓我感覺輕松了許多,我以前總是逼自己創(chuàng)作有深度的作品,現(xiàn)在我明白,情感本身也可以是音樂的答案。”
周曄走出禮堂時,陳子航追了上來。他點燃一支煙,輕聲說道:“教授,我承認,你的話確實讓我有些動搖了。也許,‘輕’和‘重’,并不是非此即彼,而是并存的。”
周曄微笑著回答:“的確,‘輕’和‘重’的關系從來不是對立,而是共生。正如人生的選擇一樣,我們需要在輕盈中尋找意義,在沉重中感受自由。”
兩人并肩而行,燈光灑在他們的身上,胖橘交疊,仿佛在無聲中回應著這場對話。音樂與哲學,藝術與思辨,在這一刻找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