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韻總是第一個到達那家咖啡館。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木質桌椅上,光影交錯間,仿佛有某種溫暖的秩序在這座城市的忙碌中悄然流淌。咖啡館不大卻很溫馨,暖暖的色調和飄在空氣中令人愉悅的香味,以及一幅充滿溫暖與故事感的畫作——畫中是一只小貓坐在窗臺上,窗外是初春的風景,一片飛舞的落葉象征著一段未知旅程的開始-畫的名字是《胖橘是只流浪貓》,聽說是副拿了國際大獎的作品,正是哪位年輕女畫家在這個咖啡館畫的。而林韻,帶著厚厚的筆記本和一堆寫滿小目標的便利貼,總會選擇靠窗的座位,將咖啡杯和資料攤開,一副“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的模樣。
今天也不例外,她坐下后熟練地擺好所有工具,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細如微風,而她的眉頭微蹙,像是在思考一個解不開的難題。她的手機屏幕上,提醒消息一條接一條地跳出,像一場無聲的狂歡:“職業資格沖刺班報名截止!”“管理學線上課程僅剩最后5個名額!”“如何成為高效能人士的秘密!”林韻點開每一條鏈接,又迅速地關上,目光卻始終落在自己寫的那一頁計劃表上:考試時間、學習進度、培訓安排……每一項都井井有條,仿佛只要完成它們,未來就能穩穩握在手中。
可今天的空氣里,好像有些許不同尋常的味道。
趙誠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好撞上了林韻抬頭的一瞬。他抱著一摞文件,腳步匆匆,眉宇間透著一種習慣性的緊張。他幾乎是隨意地選了離林韻不遠的桌子,將文件堆放在一起,抽出手機開始一通略顯急促的電話:“……對,今天務必要把報價單發過去,客戶不等人的。你告訴小劉,那些數據可以先這樣用,改了再說……”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語氣中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忙碌感。電話掛斷后,他稍稍松了口氣,從包里掏出一份早餐三明治,卻沒動手吃。他的目光掃過文件夾,似乎正在思索下一步的計劃。
林韻沒去刻意聽趙誠的電話,但零零散散的詞句還是鉆入了她的耳朵——“趕時間”“盡快完成”“馬上行動”。這些詞似乎與她的日程表遙遙呼應,令她不由得多看了趙誠一眼:他看起來是個目標明確的人,和她一樣,忙碌得像一臺有節奏的機器。
趙誠也注意到了林韻的視線。他笑了笑,指了指她桌上的便利貼:“這么多小目標,是今天的計劃嗎?”
林韻回以一笑:“是啊,沒辦法,事情太多了。”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過,看起來你也挺忙的。”
趙誠點點頭,手指在文件夾上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衡量什么。他最終沒有說出心里那些復雜的想法,只是隨意回應:“是啊,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真羨慕那些能悠閑喝咖啡的人。”
他們的對話很短,卻好像留下了什么未被說出口的東西。林韻低頭繼續刷題,而趙誠則埋頭整理文件,咖啡館里的時間像流水般安靜地淌過,直到一個意外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微妙的平靜。
“叮鈴——”
一個手推車的鈴聲從街對面傳來。推車的主人是一個年紀模糊的穿的有些邋遢的畫家,他穿著寬松的棕色風衣,袖口略顯破舊,頭發有些凌亂,目光卻像藏著一片深不可測的湖。他緩緩推著車子,車上的畫布隱約可見一片復雜的線條,像是未完成的樓梯。
畫家停在咖啡館對面的街角,將畫布架起來,拿起畫筆繼續作畫。他的動作極其專注,仿佛整個城市的喧囂與繁忙都與他無關。
林韻看了他一眼,隨后低聲嘟囔:“真奇怪,這么悠閑。”她沒多想,繼續埋頭學習。可趙誠的目光卻停留了片刻,那幅未完成的樓梯讓他莫名感到熟悉,卻又說不出熟悉的緣由。他搖了搖頭,逼自己將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的工作。
但那畫家的存在,像一粒落入平靜水面的石子,泛起了微小的漣漪。
一天的忙碌結束后,林韻走出咖啡館時,發現畫家還在原地,畫作比早上更加復雜,卻仍然看不到盡頭。趙誠也恰好結束了通話,從另一側走來,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看著畫家將最后一筆線條輕輕落下。
“這畫畫的是什么?”林韻忍不住問。
畫家抬起頭,目光中帶著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是一種正在進行的東西。”
趙誠皺了皺眉:“它有盡頭嗎?”
畫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你們覺得它該有盡頭嗎?”
林韻愣了一下,心里隱約有點不安。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便利貼,那些寫滿小目標的字跡此刻顯得格外刺眼;趙誠則看向自己的文件夾,那些數據與表格好像突然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他們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轉身離開,而畫家則繼續低頭作畫,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回到家后,林韻將便利貼貼在書桌上,試圖再次進入學習狀態,但心里卻隱約有些動搖。她的手指停在書頁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窗外的夜空沒有星星,只有幾盞路燈投下昏黃的光,她想起畫家那句話,心中泛起一絲不安:“它該有盡頭嗎?”
另一邊,趙誠坐在辦公桌前,對著電腦屏幕上的文件發呆。他平時總是效率極高,但今晚卻遲遲敲不出一個字。他的腦海里浮現出那未完成的樓梯,線條交錯間,仿佛隱藏著某種未被發現的秘密。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第一次學會爬樓梯的感覺,那種未知的興奮與恐懼交織的情緒,此刻竟重新涌上心頭。很多時候我們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卻非常的準確,也許只是冥冥之中的指引或者是與世界的某種感應。
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這份微妙的不安,正是變化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