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互動被徐姑娘盡收眼底,寒暄已畢,已有伙計端上茶水點心來。
徐姑娘這才仔細查看了桌上的瓷瓶,的確是真貨。
“寧姑娘這寶瓶是從何處得來?”
“撿的。我不識貨,請徐掌柜估個價吧。”
自揭其短的話張口就來,絲毫不擔心她店大欺客、故意壓價似的。
徐掌柜一怔,搖頭笑問:“撿的?姑娘哪里撿的?”
寧昭信口回答:
“河邊,它順著水流漂下來,我就順手撈起來了。”
“是這樣嗎,隨手撿到這種東西,姑娘真可謂是……福澤深厚。”
寧昭念了兩聲過獎,就再次將話題引回價格,問徐掌柜能出價多少。
她一副不愿多談,只是一味著急出手的樣子,徐掌柜挑眉道:
“價格好說,不過寧姑娘如此心急,是有什么原因嗎?”
“你怕來路不正?”寧昭反問。
徐掌柜不由瞥了眼被綁在一旁、已經失去了求救意愿,只想等這邊交易達成,寧昭拿到錢后或許還能放過他的書生,心道這還用怕?
這不明擺著的嘛。
從他們三個靠近這間店鋪起到現在,看到上至掌柜下至伙計的反應開始,寧昭看得出,他們面對這類事,就算不是熟視無睹,也絕不會多生是非。
現在對著東西的來路展現好奇,她能猜到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種可能,他們認出了這東西,擔心它的主人前來尋事。
但如果真是如此,面對書生這個與瓷瓶同屬一人,而且理論上關系更親近的人,應該會有更多關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重點都放在了瓶子上。
除非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偷傳消息。
第二種可能,他們了解,或一定程度上了解這瓷瓶本身的特殊之處。
那怪異的珠子閃過腦海,那些陰冷、粘膩,被窺視的感覺和無端蔓延的疼痛清晰地印在她腦子里,使她很難不在意。
徐掌柜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輕咳一聲剛要說句客套話,就被寧昭搶先開口。
“確實來路不正。”
“……”
“寧姑娘倒是坦誠。”還以為她起碼會演一下呢。
“哪里哪里。”
寧昭手指捻過瓷瓶:
“因此,徐掌柜若是有所擔心,我們再找別家就是了。不然,還是盡快開價的好,我缺錢的很,暫時論不到別的。”
話說到這份上,徐掌柜也就從善如流喚來伙計示意。
“是我考慮不周了,二位新客上門,做了生意才有交情,小店該先拿出誠意來的。”
話音剛落,那伙計又回到房間,雙手捧著一只精巧木匣。
匣子里整齊碼放著數枚銀錠,盛得滿滿登登。
寧昭對貴金屬不甚了解,估摸不出究竟有多重,且她初來乍到,對這個世界的物價也不清楚。
但之前搜過幾個人的物資,比較下來就知道不會太少。
伙計將匣子放在瓷瓶旁就退了出去,徐掌柜開門見山道:
“一點銀兩,不成敬意。我異珍閣只做生意,的確不在乎貨物來路正與不正。不過銀子不嫌多,多嘴問了姑娘兩句,也是為了生意。”
寧昭眨眨眼,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實不相瞞,這瓶子曾寄賣在此被人買走,說來與小店有些緣分。姑娘既然弄得來,就或許知道,這東西是成套的。”
“成套給了你,什么價?”
徐掌柜聞言一笑,伸出三根手指:
“若姑娘能將兩只寶瓶帶來,今日所見三倍奉上。”
話說到這里,缺見她笑意盈盈望向寧昭,神色間盡是言語未盡之意。
寧昭也回望著她笑道:
“兩只破瓶子就賺這么多,徐掌柜說我福澤深厚?我說是托了你的福,該謝謝你才是。”
“若真幫得上姑娘的忙,再謝我不遲——”徐掌柜撥弄著茶盞,“姑娘臉色不正,取瓶時不大太平吧?”
“若是太平,我今日帶來的就不止瓶子了,不過不是這瓶子的功勞。徐掌柜是要在這上頭幫我?”
徐掌柜點點頭道:
“我就不兜圈子,這對瓶子雖是寶物,卻沒有傷人之力。寧姑娘倘若此時仍有不適,應當是體內穢氣所傷,我有幾個客人,對那能傷人的東西很感興趣,三樣東西都帶來方可成套,若能得到一定重金酬謝。”
“我雖不才,屆時,除黃白之物外,還可幫姑娘牽線搭橋,清穢療傷,也可幫助二位——”
說到這里,她意味深長瞥了一眼書生。
既然瓷瓶出自異珍閣,徐掌柜對這瓶子知道的定然比她多,果然她接下來說的是:
“安穩離開此地。”
這正是她想要的。
聽到穢氣兩個字,蘇庭羽連忙看向寧昭側臉,借著燈光看她的面色。
鎮妖塔里挨了那奇怪珠子兩下,蘇庭羽直到現在都十分不適。
雖然第二擊并沒有沖著他來,但只是被波及就已經渾身難受,連骨骼中都透著一絲森森然的冷意,每動一下都感到肌肉酸麻。
見她一路上除了必要的問話、吩咐外再沒有多余的話,蘇庭羽還以為只有自己出于某種暫且不知的原因,才有這樣的癥狀,但現在看來,竟然不是嗎?
面前茶杯空了又滿,寧昭已無心飲用,看了眼桌上的銀子站起身:
“不如先做了瓶子的生意。另外的東西我怕是沒那個本事,徐掌柜或是您口中的客人若是有能力,可以自取。”
“也好,不知姑娘何時動身,現下只怕不好找客棧,不如在小店委屈一晚?”
寧昭擺擺手:
“瓶子和銀兩且先寄存在徐掌柜這里,我現在就動身。”
說著拉起地上的書生,叫上蘇庭羽便大步走向房門口,她倒沒說把這兩個人也寄存下來。
她趕時間,畢竟過了今晚,明天那鎮妖塔附近的看守只會嚴上一層,到那時,想做什么都晚了。
手剛附上門扇,就聽到徐掌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寧姑娘且不必著急,還有一句話相告。”
腳步停下,身后徐掌柜繼續說道:
“異珍閣生意上有個規矩,凡與小店做過交易的客人,無論交易何物,身份不能透露給外人知道。但僅限小店之內,至于在店外,客人自己有本事知道了些什么,就不是異珍閣能管的閑事了。”
寧昭一頓,回頭道了聲謝,開門離去。
伙計將三人送至店外,躬身道:
“掌柜的還要招待別的客人,就不能相陪了。二位客官一路慢走,注意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