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孩衣衫襤褸,雖然不知道經歷了什么,為什么會綁著一個個頭稍大一點的孩子在夜間行走。
但也正是這個不太尋常的組合,讓常珣一行人更加認定了,從面前孩子的嘴里應當能得到更多東西,也著實減輕幾分對他們來自五傀門的嫌疑。
從見面開始,兩人中就是這個小女孩話更多些,要問話,當然也先從她開始。
而與孩子對話的首選,自然也是孩子。
常名走上前來,對著寧昭揚起一個友善的笑容:
“小妹妹別怕,我們是正陽宗的弟子,前來扶危濟困的,不是壞人。這瓶子上有污穢之氣,你為什么會有它?有沒有受到什么委屈?”
“看你臉色這么差,身體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你身上的穢氣,我們幫你清理掉好不好?”說著來拉寧昭的手,剛抓住手腕就被她恍若無意般掙脫開,也不好強行再有什么舉動。
寧昭看向常名。
這男孩身量雖比自己高,在面前這四人中卻是最矮小的,如果不出意外,年齡應當也差不多。
比起之前那個滿臉惱意的家伙,這一位要更白凈秀氣些,若長大一點,也許會是個白面書生。
既然對方派了這么個孩子來安撫她,寧昭當然也就配合著被安撫好了。
不過從市儈到膽怯再到配合,這之間總要有個過渡,不然翻臉比翻書還難看,日后只怕不好相見。
既然他們不但沖著瓶子來,還對背后的事情感興趣,那么……
寧昭心道,看來他們不會只見這一面了。
心里想著,寧昭的眼睛已經在幾人臉上打了好幾個轉。
正當幾人紛紛不耐煩之時,她語氣有點膽怯又依舊不掩市儈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們真想知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除非……再給我點錢。”
這次,寧昭得到的銀塊可比之前的大多了。
她頗為滿意地掂了掂銀子,又慎之又慎揣進懷里。
意外之財,不要白不要。
收起銀兩,寧昭從蘇庭羽手中接過書生,推倒在地上,狠狠踹了他兩腳道:
“就是他!我就是從他家弄來的瓶子!”
說話時,她怒視地上的書生,聲音中是溢滿的憤怒和恨意。
書生一路上雖然也跟著兩人進食,但也只是維持他走路的力氣而已。
無論是出于防止他逃跑的打算,還是出于食物不易獲取的原因,寧昭兩人都不會將食物分他太多。
就連在異珍閣談話的時候,也是他倆舒舒服服坐著喝茶吃點心,他在一旁干等,能蹭到的只有室內溫暖的爐火而已。
以至于現在,被推了一下,書生就已經頭暈眼花,聽到寧昭語氣中的恨意,雖然發懵,但也沒有覺得哪里不對。
“他、他、他爹……害了我爹娘,把我們關起來給他干活,還……還把我哥哥抓走了……”
書生躺在地上,聽到這話也沒什么反駁的意愿。
他白天時到隧道里巡查,也不曾記住每一個奴隸的名姓。
誰知道他爹和這死丫頭有過什么恩怨糾葛,說不定真弄死過她爹娘呢?這也不是他家干不出來的事。
至于她哥哥……哦,就是押了自己一路的那個小子吧?原來是兄妹啊,剛才不是還說是什么弟弟來著,自己頭暈眼花聽錯了?
確實把他抓起來了,可這不也救出來了嘛……
算了,這地真好躺,書生只想睡覺。
昏昏沉沉之間,書生忽然想到一件事——剛才那個小道士是不是說他們是來扶危濟困的?
那他們會不會想殺了他?
那怎么行?他還等著這顛婆用不上自己,就把自己給放了呢!而且要是真像她說的那樣,兩家有仇,她還能放過自己?!
一想到這里,書生困意全無,立即“嗚嗚”的在地上撲騰起來。
寧昭沒有理會他的撲騰,正陽宗的幾位也沒有理會。
常名耐著性子聽完了寧昭的控訴,只聽到哥哥被抓走的部分就出言打斷,這小姑娘和地上那個之間的破事,他是沒那個心思去聽,他還有正事要問:
“你剛才說是從他家弄來的?他家在哪?他爹是誰?”
“不知道。”
“……”
“……你跟他爹有仇,不知道他爹是誰?”
一時間,常名覺得自己被人耍了。
“對啊,”寧昭眼神真摯地看向常名:
“他家在哪我是知道的,你們要是想去,我給你們帶路?至于他爹,我們是被拐子賣來的外地人,所以知道得不多。”
對面的幾人面面相覷,從見面開始算,這小姑娘的嘴臉已經變過好幾次,現在一番話更是說的漏洞百出,想不認為她是在撒謊都難。
常珣為難地看了眼寧昭。
也許因為年紀尚小,撒謊還很容易被看出來,反而讓她多了幾分可信,常珣在心中默默掂量著如果真讓這個滿嘴謊話但乳臭未干的毛丫頭帶路,是否真能把他們帶到弄來著瓶子的地方去。
他正想著,盧常珝已經從懷中取出一塊銀子丟給寧昭,便蹲下松開了書生嘴上的束縛。
書生吐出嘴里的泥巴,連忙對盧常珝求救:
“道長救我啊!這顛婆子是撒謊的!我……”
“你爹是誰?”盧常珝沒有和他廢話,單刀直入道。
寧昭的謊言無論多么拙劣都不要緊,現在她三人都在他們手上,即使不給那塊銀兩,也不必擔心寧昭會阻止書生說出什么來。
何況,剛才她收銀兩的動作相當干脆,看上去,之前的謊言也不過是這小勞工多套幾個錢的把戲而已。
“鎮長、我爹是本鎮鎮長!”書生就怕這幾人不問他身份。
這看起來是一群外地人,雖然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扶危濟困是不是真的,但乍來此地,總得給他爹幾分顏面才對。
連忙拋出了這個答案,書生顧不上咬不咬舌頭,連忙將剩下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
“幾位道爺可以去打聽打聽,我們這邊有妖孽作亂,我爹才修塔鎮妖,這事關乎民生,乃本鎮頭件大事!這女的和我家原沒有仇,她本就是流放的罪犯,后充作修塔的苦役,是為了銀錢才綁架了我跑出來,意欲勒索我爹的!剛才說的一切全是她含血噴人,道長替天行道,一定要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