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盧常珝的擔憂，常珣多少生出了些暢快的情緒：他這位師妹雖然修行刻苦，行事上卻多少有些小家子氣，對師弟師妹也太不放心。

他隨意地對寧昭道：

“既然你們有私仇，我們也不好多管閑事，那就依你所說。”

于是安排常毅常名道：

“你們兩個，同這小姑娘……小妹妹，怎么稱呼？”

寧昭道：

“我姓寧，我弟弟……你叫他小羽就行。”

“好……你們同這寧姑娘姐弟同去，到了那塔下見機行事，如能多探得一些消息自然是好，若是碰到那‘高人’，切記，若不能匹敵，保命為先。”

他許是忘了什么，說罷又看了眼寧昭，方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補了一句：

“自然，也需護著她姐弟二人。”

待他說完，常毅常名齊齊向他拱手，說了聲謹遵師兄教誨。

幾人又互相囑咐了幾句，寧昭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等候著。

這期間，蘇庭羽幾次想偷偷對寧昭說些什么，卻是總也沒找到機會，還是寧昭見他吞吞吐吐的，自己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問道：

“又要進塔了，你是要走還是要留？不如暫時把你放在……”

即使之前撒謊都沒在乎過被拆穿應當如何，但在四個比他倆都要強的人面前，寧昭并不打算透露自己對蘇庭羽并不熟悉的事實。

加上不能確信這四個飛檐走壁的家伙聽力如何，會不會聽到她刻意壓低的聲線，因此話說得很是含糊。

也是因此，如果蘇庭羽擔心冒險而不敢進塔，她也就不會再帶上他。

雖然他之前還口口聲聲說要跟著自己，但之前寧昭藏起另一只瓷瓶，只帶了一個前去和徐掌柜交易，蘇庭羽是在場的，現在卻是說準了一定進塔。

她自覺有必要問個清楚，免得這小子此時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轉迷糊了，被裹挾著勉強跟上，到時候撂挑子不干，或者誤了事，對她寧昭來說可不是好玩的。

蘇庭羽連忙再次表態道：

“我跟你走！哪都不行，你別把我留下，你在哪我在哪，我還要保護……”

原本就是刻意壓低的音量，說到后面卻是越來越小，直至細若蚊蠅。

他越說，越沒了底氣。保護誰呢？

白天和曉曉重逢的時候，看到她被兩個人押住，蘇庭羽的恐懼就到達了巔峰。

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被人帶走，尤其是在那個鬼地方待了有段時日、明白被他們帶走的后果之后，他的親人，也是在那里他所唯一認識的人就要這么消失，一時間氣血沖擊頭腦，便不管不顧的沖了出去。

然而自己過分弱小，又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計劃，在造成了短暫的混亂之后，就被監工壓制。

他泄氣般覺得一切都完了。

卻在絕望時聽到了寧昭的聲音。

在因混亂而激蕩亂舞的塵埃里，她劫持了那個所謂的少爺，勒令他們讓路，并要求帶他離開。

蘇庭羽一時恍惚，被押住的人成了自己，而許久未見的妹妹反過來成了即將救助自己的人。

他一時欣喜，又隱隱感到一絲惶恐。

不知道分別的這段時間里曉曉經歷了什么，但他似乎有些不認識她了。

這種惶恐的感覺在曉曉用他熟悉的聲線冷冰冰說出“殺了他”時達到了頂峰。

水牢里腥臭難聞，伸手不見五指，四周一片寂靜。

蘇庭羽并沒有怨恨。

他用一半的理智告訴自己，那種情況下，曉曉即使繼續僵持也沒有辦法救走他，雖然他想不到理由來解釋她為什么會說出讓他們殺掉他。

也許……是這個自己已經不再熟悉的曉曉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吧？

那她還會回來找自己嗎？

這就是他剩下一半的理智在天人交戰的問題了。

他沒有怨恨，但對于自己一時沖動試圖救她的行為，多少產生了些許后悔。

這份悔意和糾結，伴隨著他對她拯救自己的期許的下降而上升，可她卻在絕望降臨的時刻出現在了水牢外。

糾結瞬間被打消，悔意則扭轉成了相反的東西，和寧昭所攜帶的陌生感一同撲面而來。

“反正、反正我要跟你一起去！”

蘇庭羽感到喉頭一陣干澀，明明在異珍閣也喝過茶水了，他又重復了一遍。

……

常珝常珣囑咐了兩個師弟幾句之后，原本要回異珍閣再找徐掌柜問路。

異珍閣從不透露參與買賣的顧客信息，但他們不提瓷瓶賣主，指名道姓直說此地鎮長居所，倒是不在這規矩約束之內。相信徐掌柜也會樂意配合。

本想就此告辭，但寧昭本也打算回去一趟，于是就有了這兩撥前后腳離開異珍閣的客人組團回來的景象。

即便才拒絕了向正陽宗的客人透露寧昭的信息，現下見他們一同出現，伙計也沒露出什么異樣神色來，照樣熱情接待了他們。

寧昭等正陽宗兩位問完路離開后，才售賣了剩余的一只瓶子，將銀錢暫存在異珍閣里，又換了些刀具、繩索之類，還有兩雙鞋，輕巧便捷，這下走路方便多了。

伙計笑道：

“咱們店原不賣這些平常物件的，不過看在寧客官的面子上，自然都給您備齊了。”

寧昭收起東西，便問他有沒有能克制妖邪的物件。

伙計思忖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翻出幾枚符紙：

“且容小的直說，這一類的物件若不是騙人，都沒有普通人可以直接用的。想來想去，唯有這個了。”

“怎么用？”

伙計道：

“貨不多，小的不敢演示。”

徐掌柜走來，笑道：

“這種辟邪符威力不大，但只帶在身上就可一定程度上抵御邪物侵體，若是你要主動用它，需得運氣掐訣。我可以幫你提前注入一部分，你學個指訣就能用，但效果會打折扣，寧姑娘還要嗎？”

對于寧昭這種對于此道一竅不通的人，也能規規矩矩說清問題，這讓她頗為受用。

橫豎也沒有其余選擇，寧昭點頭，又問：

“主動用它，什么效果？”

“會著火，也燒妖邪，也燒凡物。”

“多少錢。”

徐掌柜豎起五根手指：

“一張五兩。”

寧昭：？？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