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燭火搖晃,眼前泥塑的神像被自下而上的光芒照亮,嘴角的弧度在此刻顯得格外慈祥。
神像面前的香就要燃盡了。
鎮長猛地想起,對了,在那兩個賊人闖入之前,他原本在做的事都完成了啊!
慌忙爬起沖出大堂,扳著扶手把自己拖上樓梯。
難為他一個病弱中年人,一層層的樓梯看著就令人生畏,他卻要盡自己最大的速度沖上去。
但比起即將發作的病痛,這上樓登高的勞累也顯得不值一提。
當他終于手腳并用地攀上最高一級臺階時,渾身爛瘡的痛楚已經開始隱隱發作。
痛感一處處從衣料的覆蓋之下傳來,像極了夜幕中一盞盞點亮的燈。
很快,這些燈火連成一片,伴隨著瘙癢感刺激著鎮長的神經。
也不知是因為病痛還是爬樓,汗水早已浸濕了衣帽。
鎮長早已顧不得扶一下外在腦袋上的帽子,現在還只是前戲,還沒到真正疼的時候!
“藥!”
他直挺挺撲倒在石像前,往香爐下看去。
“沒少!沒少……”這般念叨著,鎮長連忙伸出手,小心翼翼躲開燃著香的地方,捧出里面的香灰。
按理說是香灰的東西,卻是一抹粘滑濕潤的灰色物質。
他小心翼翼捏住香灰,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瓶子,咬開塞子,一股異香從瓶口逸散。
忍著愈發嚴重的疼痛,顫著手倒出一粒藥丸,與香灰捏在一起,搓成稍大的丸狀。
這一套動作他早已做熟了,雖算不得行云流水,但此刻還能不將小瓶里剩余的藥丸灑出來,也實屬不易。
沒有水,他也顧不上了,伸長脖子干吞了藥,靠著柱子滑下去坐在地上喘息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渾身的疼痛與瘙癢似乎平復了些,鎮長雙眼迷離,昏昏沉沉的。
正意識混沌間,他依稀看到有個人呼哧帶喘闖了進來。
迷離的眼睛頓時瞪大,難道是賊人又來了?!
這回又要偷什么?寶珠,還是神藥?!
等到他慌慌張張的定睛看去,別再胸腔里的一口氣,這才常常呼了出來。
他當是誰呢,原來是李貴。
……
蘇庭羽想說,要不自己背著她走吧。
他們早已過了之前他被綁的位置,水位也隨著深入的腳步而升高。
即使一路上都摸著洞壁,盡可能尋找著洞中突起的石頭作為落腳點,污水還是沒過了腰。
這里的水實在污濁,妹妹是女孩子家。
但話還沒說出口,寧昭卻給他分配了別的任務。
此時,他們正借著洞中突起的巖石暫作停歇,她站在水里的一塊高地上,從懷里掏出幾枚石子。
拋出石子,飛出一段距離后,噗通一聲,石子落水。
寧昭蹙眉,看向蘇庭羽,把石子塞給他問:“水性怎么樣?”
“……”
回應她的是一陣沉默。
看來是不怎么樣了。
還是不能指望別人啊。
無聲嘆口氣,取下肩頭長繩拴在石頭上,試了試牢固性,剩下的部分仍纏成個圈,掛在自己肩上。
接下來的路,只怕腳能著地的時候不多。另取一根繩子,綁住手腕,把三個人連成一串。
書生在中間,寧昭、蘇庭羽各在兩頭。
寧昭道:
“前面什么情況我不知道。想在這種地方跟丟的話,盡管繩子松掉。”
這話不知是說給誰聽的,但除非水性夠好又熟悉地形,在這種地方落單,即使對于最想跑路的書生來說,也是件危險的事。
說完不理會身后兩人,寧昭雙手扒著洞壁,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向前走去。
在水中行動的阻力,遠非地面可比。
更不用提,在這不見天日的水牢中,水有多寒冷刺骨。
路途中不時有微風吹過,令人隨之戰栗。
和這樣的溫度相比,積水的污穢與否好似也不再重要。
甚至已經分辨不出,現在所感受到的冷意,有多少是溫度帶來的切實寒冷,又有多少是進入水牢之前,那越來越明顯地莫名陰冷。
每前進一段距離,寧昭就會要求蘇庭羽盡可能遠的朝某個方向丟出石子。
但他打水漂技術實在難以恭維,每次扔出去的石子,沒幾下就沉入水中。
好在寧昭完全不嫌棄。
就這樣持續扔了三次,石頭碰壁了。
火把的光線早已被拋在了身后,因此蘇庭羽沒能看到,黑暗中,寧昭的嘴角無聲勾起。
不在河邊,里面卻有很多水,那就只能是在內部相連。
洞穴延申的方向正對著鎮妖塔,可地勢相對較高,且一路來水位上升緩慢。
說明地形并沒有深入地下多少,且頭頂上方還有不小的空間,又沒見過其它分叉。
如果這洞穴足夠長,他們恐怕可以這樣一路走到鎮妖塔正下方。
但這樣就有了一個問題——水牢和鎮妖塔的距離并沒有特別遠,以目前平緩的地形下降趨勢,即使走到塔下,也不會離地面有多遠。
因此,在注意到水牢的大致走向時,她就想進來看看了。
猜錯了,大不了轉頭去找常名、常毅,想辦法對付那些看守入塔就是了,只要那時候她還活著。
萬一呢?
在聽到石子碰壁的聲音后,寧昭的動作加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