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命運的咖啡館
播報結束，主任看回放時沒發現啥異常，畢竟她并未做花哨玩意兒。她輕松溜出電視臺，徑直往對街那家咖啡館走去。時間還不到中午，她心底卻忐忑萬分。
推開咖啡館門，午前并不擁擠。她一眼就看見靠窗處坐著一個背對大門的高挑身影，帶著黑色棒球帽和口罩，坐姿略顯僵硬。若晴深吸口氣，走過去，喚道：“……蕭辰?！?/p>
那人身子猛地一顫，緩緩轉頭，摘下口罩，露出她熟悉卻又陌生的臉——比記憶里更成熟，眼神也多了疲憊與心疼交織。兩人對視好幾秒，仿佛空氣都凝住。
“你來了。”他低啞開口，里頭是壓抑的激動。
“你不是說等到下午一點嗎？現在才十點多。”若晴抿唇，“你……很早就到？”
他點頭，聲音飄忽：“我怕自己臨陣退縮，所以干脆早點來?！?/p>
若晴心中一酸，暗想果然他們都在恐懼。她拉開椅子坐下：“我們……很久沒見了?！?/p>
蕭辰自嘲地笑：“自從高中畢業后就沒正式見過面，現在卻像陌生人一樣，不知該怎么開始?！?/p>
她盯著他，發現他比高中時期照片里瘦削許多，神色卻比記憶里多了幾分滄桑。她想到他那封信里提過，曾差點結婚，卻最終分崩離析，又拖了兩年才寫信給她……她與他之間的過往，濃縮成無數“互相傷害”的信件。
“你這幾年，過得不好嗎？”她小心問。
他苦笑：“你呢？看你當了知名氣象主播，觀眾都很喜歡你……應該不錯吧？”
“也沒有。我一直在掙扎。”她坦白回答，“你斷了聯系那幾年，我不知道你是結婚了，還是怎么了。”
蕭辰愣了下，抿唇解釋：“對不起，那時我前未婚妻偷看我跟你的信，把你的最后幾封燒掉……我才知道你曾寫信讓我躲去你那兒。可那時已經太晚了?！?/p>
“我知道?！比羟琰c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但聲音卻微顫，“我寫信告訴你，如果不想結婚，就來找我。結果石沉大海。”
“我真的想過要去找你，可后來錯過時機，又覺得……你也許根本不是真心要我來。我們只會在信里互相懟，現實里可能更糟?！彼鬼?。
兩人陷入沉默。良久后，若晴忽然輕聲：“我們是不是都太膽小？明明看似很刻薄，卻把真心藏在那些咒罵與嘲諷里。”
蕭辰深吸一口氣，慢慢抬眼看她：“那現在呢？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他語氣里帶著壓抑的希望，又怕被拒絕。
若晴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生活里有別的人了?！?/p>
蕭辰神色一滯，“就是那個海洋獸醫？”
她并不意外他知道，“是。他追求我，性格溫暖又體貼。我跟他在一起時，沒有你這樣尖銳的矛盾感?！?/p>
他苦澀地別開目光，“你喜歡他嗎？”
“我不確定。也許他更適合我，但我心里始終放不下你?！彼谝淮翁拐\，說出這句把自己都嚇到了。可那確實是真相：她難以否認對蕭辰的執念，也無法忽視方澤宇的可靠。
蕭辰臉部線條顫動，像是在極力克制，“那……你想要什么？要我退出，還是……？”
若晴想了想，眼眶莫名濕熱：“我希望你先好好面對自己，別再用這些奇怪方式接近我。如果你真想和我重新開始，那就讓我看到一個敢承擔、不只是藏在信里說狠話的蕭辰。你要有勇氣走進真實生活里，和我在同一個時空共處，別老是躲避或捉弄。”
他愣住，隨后苦澀地點頭：“……好，我會試著改。你愿意給我時間嗎？”
她緩緩點頭：“你也給我時間，好嗎？我……還需要理清很多事?！?/p>
說罷，兩人都沒再說話，各自沉默又傷感地喝著咖啡。直到手機鬧鈴打破沉默，若晴才驚覺已經坐了近一個鐘頭。她收拾情緒站起身：“我先走了。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上海？”
蕭辰凝視她，眼里是復雜的依依：“暫時不走了。我在這邊接了個拍攝案，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p>
她心跳失序，卻只是點頭，轉身走出咖啡館。空氣悶熱，讓她隱隱覺得胸口窒息。剛剛那一番對談，既不像和解，也不像破裂，反而把他們的矛盾擺上臺面，等待某個關鍵契機去改變。
第九節：矛盾的延續
走回電視臺后門，她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回想著蕭辰的眼神。那雙眸子里沉積了太多壓抑的情感、痛苦、渴望……在他的嘲弄背后，藏著多少自卑和陰影？過去她只當他愛攻擊、沒同理心，卻不曾深挖他傷疤底下的軟弱。
恍惚間，手機嗡動，一看是方澤宇發來的簡訊：“工作順利嗎？晚餐要不要一起吃？”
若晴緩緩吐氣，回道：“抱歉，我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她本能地想逃避此刻和方澤宇面對面，因她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剛和蕭辰見面——更不清楚自己心里已有何變化。
回家路上，她在地鐵里獨自坐著，望向窗外。車廂人聲嘈雜，可她只聽見心底一遍遍追問：這場DonnaMarchetti式的糾纏，何時才會到達出口？蕭辰帶給她的痛、還有可能化為彼此真正的理解和救贖嗎？或者，一切終將二度崩解，留下一場更猛烈的傷害？
第十節：風雨欲來
又過了幾天，上海天色愈發陰沉，氣象預報稱將有一股猛烈的梅雨帶影響華東沿海。公司里忙得團團轉，若晴卻在繁忙空檔時常想到蕭辰。她發現他居然沒再發任何暗示信件，也沒打電話，彷佛那天咖啡館見面后，他決定兌現“不再用奇怪方式騷擾”這承諾。
她竟隱隱失落——兩年未見的筆友，如今真實出現又保持距離。是不是她對他說的那番話，讓他更退縮了？正自悵惘時，辦公室門輕響，程思瑤探頭：“若晴，樓下有快遞找你?！?/p>
“快遞？”她詫異走下樓，看見保安老李拎著一個防水紙箱，笑道：“林小姐，你有個從云南寄來的大包裹?！?/p>
云南？她心猛跳，立即簽收。拆開一看，里頭是一張精美的攝影集封面，上面印著“遠山與海：蕭辰個人攝影作品選”，旁邊放著一信封和一本云南手工刺繡的小包。
她捧起信封，內心浮現溫暖和酸楚交織。拆開信紙，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
“若晴：
這本攝影集原本打算送去國外參展，但還沒正式出版，只印了樣本給一些合作方。算是我這兩年來的作品縮影。想先給你看看，里頭有不少大理、洱海和我行走各處的照片。
上次你說，若我要留在上海，就別再搞那些陰暗手段。我會努力。我也想告訴你，我一直以來所拍攝的風景，其實都離不開一個主題：孤獨?；蛟S你翻翻看，就明白我想表達什么。
另外，那只手工刺繡小包，是我在大理一家老繡坊請師傅趕工做的，希望你喜歡。
——蕭辰”
若晴看完，心里酸甜泛濫。她把攝影集輕輕翻開，第一頁是洱海的清晨，薄霧繚繞；再往后有山川、空曠公路、甚至某座廢棄舊村落。畫面里透著靜謐，也透著寂寞。她仿佛看見他獨自背著相機奔走的身影：少年時被父親遺棄的陰影始終纏繞，讓他用鏡頭記錄世界的荒涼，卻始終難以正面面對內心的情感需求。
她一邊翻，一邊心臟發緊：這樣的蕭辰，比信里那個尖酸刻薄，卻又更真實，更讓她無法輕易放下。
第十一節：新方向的火花
正當她抱著攝影集出神之際，方澤宇又發來微信，約她周末去海洋館辦個小型保育主題沙龍，希望她能以“知名氣象主播”身份來站臺，幫忙宣傳海洋環保。還提到：“如果能請個厲害攝影師來合作就更好了。”
她腦袋一閃，竟冒出個大膽想法：若把蕭辰介紹給方澤宇，讓他拍攝海洋生物的救援過程，會不會是一種“破冰”？一方面也讓蕭辰在上海找到更明確的歸屬?？蛇@想法也潛藏危險：兩位對她都有好感的男人碰面，會不會火花四濺？
思慮再三，她最終沒立刻回復，而是先打給蕭辰：“喂……你的攝影集我收到了。謝謝?！?/p>
“你喜歡嗎？”他聲音中帶著緊張。
“嗯，很漂亮，也看得出你在拍攝時的孤獨。”她輕聲感嘆，“對了，你有想好在上海接哪些案子嗎？如果……如果我這邊認識的人，有可能跟你合作，你會不會感興趣？”
蕭辰停頓數秒，帶著點詫異和喜悅：“當然，如果合適的話，我很愿意嘗試?！?/p>
若晴默默呼吸一口，這或許是個讓他們都更靠近真實生活的契機。
第十二節：碰撞的會面
周末傍晚，若晴鼓足勇氣，分頭約了方澤宇與蕭辰，在一家中立地點的咖啡館見面，借口是有攝影需求討論海洋保育宣傳。她事先沒告訴二人對方會來，心想既然都該面對，那就讓他們干脆當面談。
她先到場，焦躁地翻著菜單。很快，方澤宇抱著笑意推門進來，坐她對面：“你說有位攝影師，想跟我聊聊合作？”
“對，他很擅長自然、風景拍攝……”她僵硬地笑。話音未落，蕭辰也進門了，一看見方澤宇，腳步明顯一頓。兩人目光相撞，霎時火花四濺。
“你……”方澤宇愣住，轉向若晴，“他就是那位攝影師？”
若晴只得點頭，“對。其實我想你們可以談一談，也許對海洋保育很有幫助?！?/p>
蕭辰皺眉，壓抑內心的不爽，走過去坐下。短短幾秒，空氣變得尷尬而凝重。
為了緩和氣氛，若晴趕緊介紹：“蕭辰，這是方澤宇，海洋獸醫。澤宇，這是蕭辰，自由攝影師?！?/p>
兩人簡短握手，卻都帶著試探與對立。方澤宇先開口，語氣倒還禮貌：“久仰大名，若晴跟我提過，你拍過很多風景大片?！?/p>
“……也沒什么大名?！笔挸嚼涞貞?，“你是關心海洋動物的？”
“對，我想辦個海洋保育宣傳活動，需要有力的視覺呈現。所以如果能跟你合作，拍攝海洋生物救援過程，會很有亮點?！狈綕捎钫f得平和，但眼底卻閃著對若晴與蕭辰關系的疑慮。
蕭辰一邊聽，一邊瞥向若晴，似乎仍在消化她為什么把他們撮合在一起。倒也沒有立刻拒絕，只問：“這項目周期多久？需求如何？”
見他們能聊到正事，若晴暗暗松口氣，心想只要往專業方向發展，或許就能減少私怨。但談了約十來分鐘，蕭辰卻忽然語氣一變：“你們兩個……關系很好？”
方澤宇皺眉，顯然不想在此公開細節，卻也不好說謊，含糊道：“可以說是正在相處中?！?/p>
蕭辰沉默幾秒，轉而低笑：“是嗎？那很好啊。祝你們幸福?！?/p>
話里說“祝?！?，卻帶著刻薄的寒意。氣氛頓時緊繃。若晴察覺不妙，連忙打圓場：“我們先談工作，不談私事，好嗎？”
方澤宇忍住不快，簡要介紹了計劃：拍攝受傷海洋生物從獲救、治療到康復放生的過程，最好能剪輯成短片或成系列照片，用于宣傳或義賣。蕭辰聽后，心里雖覺得題材不錯，但看著方澤宇那副“要跟若晴發展”的暗示，又陡生逆反。
他沉默片刻，“我可以答應試拍幾次，看看效果。但我要和若晴先商量一些拍攝環節，畢竟她是中間人?！?/p>
方澤宇神色更微妙：“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若晴……我們團隊的拍攝指導也可以和你直接對接。”
蕭辰撇撇嘴，不再多言。若晴看得頭痛，知道他們在暗暗較勁。只好硬著頭皮再度把話題拉回正軌，“不如先交換聯系方式，你們改天現場看看？”
最終，三人勉強達成“初步合作”共識，但離開咖啡館時，明顯感到火藥味。方澤宇借口要回診所，先行離開；蕭辰則站在門外，望著若晴：“你果然跟他走得很近?！?/p>
她嘆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難受，只是想讓你融入我的現實生活，而不是躲在書信里?！?/p>
蕭辰扯出苦笑：“好，我會努力適應。只是，我怕自己最終失去你?！?/p>
那一瞬，她幾乎想安慰，卻仍選擇克制：“很多事，還得看你怎么做?！?/p>
第十三節：尾聲與后續
這一整天仿佛一場心力交瘁的戰役。夜深時，她獨自坐在床沿，回想兩位男人截然不同的言行：一個是安全可靠的港灣，一個是陪伴她從童年交戰到現在的刺猬筆友。她本該更傾向于方澤宇，卻又難以割舍和蕭辰之間那道糾纏靈魂的紅線。
翻開蕭辰送來的攝影集，洱海的湖光山色中浸透他數不清的孤獨，卻也投映出她自己許多不愿觸碰的傷口。想起他當初的刁鉆嘲諷，現如今的矛盾不安，仿佛她也看到了自己：躲在尖刻與偽裝之下，渴望一份真實而又害怕受傷。
手機一震，來了一條微信。她拿起來看，是程思瑤傳來的一句：“DonnaMarchetti的原小說里，女主最后還是和那個讓她既害怕又著迷的男人在一起。你呢？想好了嗎？”
若晴盯著這行字，內心翻騰，卻沒有立刻回復。她知道，這個問題，沒有人能替她回答。她只能繼續走下去，在一次次的交鋒、和解、傷痛、救贖之中，找出自己的答案。
她關掉手機，深呼吸，讓自己回到此刻平靜?；蛟S，正如DonnaMarchetti的故事所講：唯有直面傷痕，才能得到真正的治愈。她與蕭辰、方澤宇之間，看似荒唐糾纏，卻也讓她逐漸逼近那條關乎“愛與自我”的真相之路。
明日，也許依舊混沌，依舊會有風雨，但至少她再不是當初那個只會寫信反擊、逃避現實的小女孩。她要用自己的選擇，去擁抱命運的起伏，也擁抱那份深藏心底卻熱烈不滅的愛與渴望。
（第21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