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所有從容,都不過是等待崩壞的易碎品。
白可初作勢要打寂無咎那笑的欠的模樣,寂無咎立馬舉雙手投降。那又如何,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十年后還是條好漢。
“唉唉唉,我投降,別動手”白可初可不管這些:“桉泠真哭了你哄的明白嗎”“桉泠好同桌,我錯了,你原諒我吧,不然我要被白可初打死了”
后來一步的班主任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敲了敲教室的門示意安靜,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翻書的嘩啦聲、小聲的咳嗽聲瞬間響成一片,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擺出認真上課的姿態,試圖掩飾剛才的失態,但那殘留的好奇感依然漂浮在空氣里。
或許是心生畏懼,班里的同學都叫她“苡姐”
“今天是開學日,以往的廢話我不多說,就先說說轉校生,咱班來的轉校生共有五個,其中三個人的成績都可以賽過全校前十,剩下的兩個可以穩于全校前五十,壓力是常有的,不要以為你本來就是南佳的學生就趾高氣昂,在不同的角落,總有人在為了自己努力,接下來的日子,我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相處,不要給我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歧視,還有不該有的都給我統統去掉,聽明白了沒有!”最后一句高過所有,劃破臺下還在嘻嘻鬧鬧的嘈雜聲。
“得令”寂無咎依舊是能和老師說說笑笑的人,身后的白可初只覺得神經,又或許是習慣了,所以也沒說什么。
她知道,班主任口中那幾個熠熠生輝的名字里,一定有謝諱。關于他原校倒閉的傳言或許只是風言風語,但南佳絕非慈善機構。能站進這間教室的新生,無一不是從千軍萬馬里殺出來的佼佼者。
她知道的。
他一直都那么亮,那么耀眼。所以她變優秀的原因也不只是因為家庭,也有他。
桉泠其實好勝心挺強的,就連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她不喜歡輸給周圍的人,特別是小學和她常待在一起的謝諱,那時候的桉泠會把他視作第一目標,追上他,成為他,然后,超過他。
這樣,她就可以趾高氣昂的說:
“謝諱,不是只有你在努力,不是只有你會變得優秀。
我也可以,我會比你做的更好”
我會追到你的,你也別想再甩掉我。
“還有等會的開學典禮,特地為了轉校生開的,同時也是為了激勵你們這些‘老南佳人’努力學習,高二的人了,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都該清楚”苡姐像是突然想起,補充道:“桉泠,你要做代表上臺發言,你去(7)班提醒下他們班主任劉老師,叫上他們班算活躍的幾個學生去準備準備”
“好”桉泠起身走出教室,腳步悄然放緩,經過敞開的教室后門時,她的目光看似隨意地向內一瞥——
角落里,謝諱松散地靠在椅背,長指間一支筆靈巧地旋轉、翻飛,劃出一道道流暢耀眼的銀色弧光。視線漫不經心地投向窗外被風揉碎的樹影,整個人沉浸在一種慵懶而游離的氛圍里。午后的陽光慷慨地穿過明凈的玻璃,織成一片金色的輕紗,輕柔地覆在他輪廓分明的側顏和微敞的領口處。他的周身仿佛縈繞著一團無聲流動的、自由散逸的氣流。是的,如同風,不受拘束,無從定義,隨意穿行于光陰——這正是深深鐫刻在她記憶底片中的,他永恒的姿態。
在她的印象里,他好像就是那樣的存在。
(7)班門外的桉泠禮貌的敲了門,在得到允許后探入腦袋:“報告,劉老師,打擾一下,我們班班主任讓我提醒您叫幾個活躍的同學去下面彩排的地方準備”“她怎么都不發微信和我說,專門讓學生跑來叫我,我又不是有健忘癥…活躍點的……”聞言,班里立馬有雀躍的同學舉起手。
桉泠借此看了看靠窗的倒數第三和鄰座倒四的位置,江若余立馬回頭去看賀隨之,后者對上她轉來的目光笑了笑,下一秒,兩只手——一只纖細秀氣,一只骨節分明——異常默契地、仿佛排練過般,同時高高地、穩穩地舉了起來。
至于結果——
江若余沒能“逃出來”,反倒是賀隨之剛一舉手就被挑了出來,聽他們班劉老師說賀隨之當過幾次后援替補,至于補在哪,劉老說:“反正不是代表發言”
桉泠跟在“半路殺出來”的教導主任和其他學生靠后些的位置,距離賀隨之并不遠,看著他若有若無勾起的嘴角,桉泠疑惑:“笑什么,追到人了?”
賀隨之笑的更歡了:“還記得我們班劉老說了什么嗎”“怎么,要挑戰?”“噗,我今天出教學樓接江若余和新生的時候,看到冀銘鈺了,你猜怎么著,他發燒了,因此,基于這個問題,我給的答案是百分百”
桉泠知道,可能接江若余和新生可能是個借口:“這么自信?”“人要勇于打破規則,挑戰極限啊~”“我可能和你配合不了”“別怕,你就放一萬個心”他不說這話還好,此刻的桉泠有些沒信心了,這家伙這散漫樣,上臺真的會老實嗎。
倒也真如賀隨之所說,和她一起上臺演講的冀銘鈺好像真的發燒了一般,那張臉幾乎沒有了血色,蒼白如紙,就連呼吸都沒了平穩的調子,即便這樣,他也還是強撐著,在他倆看來,在場派來的幾個都不如冀銘鈺會好好發言,(7)班是實驗班,卻也是出了名的不省事。
等到彩排結束,才陸續通知年級部下來,高一到高三按從左往右以此類推,班旗手和彩旗手則站在班級后面和隊伍兩側。鴻志班和實驗班按照班級從中間往兩邊站,普通班站在實驗班右邊,而(7)班和(1)班就在最中間。
不過說起來,(1)(2)班其實沒什么區別,實力也都不相上下,(3)到(7)班是實驗班,(8)班到(14)班為普通班。
待到隊伍整齊,教導主任才宣布典禮開始。
坐在幕后的其他人也開始準備,(7)班被叫來的其他打下手的同學依舊忙碌,包括賀隨之在內。
“下面,請高二(2)班的桉泠同學和高二(8)班的冀銘鈺同學為歡迎轉校生做演講”
桉泠動了身去準備臺,卻遲遲不見冀銘鈺,再遲一點會被臺上臺下的人催的。
怎料剛剛發言的主持人也被叫下臺,桉泠不好返回查看,只好繼續站在原地等待,因為講臺下面會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看,尤其是,正中間偏左那邊。
謝諱的雙眼。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想出錯,她不希望謝諱看到自己的窘迫與慌張,她不想這么多年后給他留個壞印象。
“……還不來嗎?”不安在胸腔低鳴。主持人的聲音適時在廣播里響起,帶著一絲緊繃的職業感:“非常抱歉出現小插曲,現由高二(7)班同學臨時上臺……”話音未落——
“來了。”一道帶著點熟悉懶散的男聲,裹著微喘的氣息,輕擦過她的耳畔。
是賀隨之。
賀隨之剛從側門閃入,步履帶風,顯然是從設備組那邊匆匆趕來。為縮短路徑,他選擇了直切舞臺內側發言臺的后方斜線。桉泠則沿既定路線,正沿舞臺外側向中心走去。他們的軌跡,在靠近深色幕布、臺下觀眾視角無法窺見的陰影區,于瞬間短暫交錯。
舞臺地板光滑,賀隨之速度又快,桉泠感覺到身邊有風刮過,下意識地稍微側了一下肩膀。賀隨之也立刻做出了避讓的反應,側了一下上半身。就在這交錯而過的剎那——他校服外套敞開的下擺衣角,因為動作帶起的風,極其輕巧地、幾乎只是一觸即分地、拂過了桉泠垂在身側握著發言稿的手背。
極其微妙的觸感。像羽毛輕刷,像靜電掠過。存在感極低,卻又無比清晰。桉泠的手指瞬間繃緊,稿子邊緣被捏得更深了一些。那陌生的、布料摩擦皮膚帶起的細微麻癢感,讓她心頭莫名一跳。
“大家好,我是高二(7)班的賀隨之,現在代替高二(8)班的冀銘鈺同學代表發言”
他微微調整了下話筒高度,動作不疾不徐。在臺下無數雙或詫異、或好奇、或等著看笑話的目光聚焦下,賀隨之迎向主鏡頭,嘴角抿出一個屬于“模范學生”的、干凈利落的淺笑。陽光透過高大的側窗落在他干凈帥氣的側臉上,校服領口平整,整個人在聚光燈下散發著一種介于少年朝氣與青年沉穩之間的獨特光芒。
臺上的兩個人,并肩而立。
桉泠站在靠近舞臺中央的位置,穿著合身的校服,姿態端正,或許是被賀隨之的自信帶起來的,桉泠此刻,眉宇間帶著火箭班固有的銳氣與自信,如同精心打磨過的美玉。
賀隨之站在她身邊稍側后一步,同樣是南佳嶄新的校服,卻被穿出了幾分不羈的颯爽。兩人身形相差無幾,一個纖細挺拔如青竹,一個頎長俊朗如松柏。燈光在他們身上交匯,形成一種奇特的和諧。
賀隨之順帶在桉泠手中塞了備用的麥克風,眨眼示意。
寂靜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臺下此起彼伏的、壓低的、帶著驚艷和不可置信的驚嘆聲——
“(7)班賀隨之?之前怎么沒注意到這號人物”
“他剛才塞麥克風那個動作,男友力爆棚有沒有!”“我的媽,這畫面,好配!!!!”“一個清冷女神,一個痞帥校霸,鎖死好嗎。”“救命,這什么偶像劇男女主,強強聯合!”
(7)班列陣。
江若余聽到賀隨之聲音的那一刻敏銳的抬起頭,當看到臺上的二人時興奮的戳戳一旁的好朋友:“哎,老賀真上場了,劉老的臉現在一定很紅吧”“被打臉肯定不爽”“我不行了,一定有意思,老賀有實力啊,臨場發揮還臨危不亂”“還有意思呢,你家賀隨之什么時候被人搶了都不知道”“胡說八道什么呢,我們就是朋友”“喲喲喲”
(2)班列陣。
“可以啊,真讓賀隨之裝起來了,哎謝諱,你怎么看這組合”寂無咎看著臺上發言的兩人隨意開口道。
謝諱笑的散漫,像是不經意一般:“挺和諧的”
寂無咎偏過頭去看他:“這新搭檔一定比冀銘鈺好吧,賀隨之要出名了”
就在寂無咎目光移開的下一秒——謝諱嘴角那抹維持著的、仿佛覺得舞臺效果尚可的懶散笑意,如同驟停的秒針,瞬間僵固了一秒,隨即飛快地沉沒下去。他視線依舊定定地看著舞臺上某個方向,但那雙之前還能維持點看戲意味的眸子,此刻徹底變得沉如深潭,里面翻涌著晦暗不明的冷光,所有偽裝的輕松徹底剝落,只剩下一種毫不掩飾的,帶著審視和冰封般壓力的專注。
陡變的氣勢,與剛才那句漫不經心的“和諧”形成了刺骨的溫差。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