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定省是后宮規矩,宮妃每日給皇后請安,再由皇后領著眾人去給太后請安。
后宮嘛,少不了你來我往打嘴仗,皇后樂得聽聽戲。
見時辰差不多了才叫停,準備起身之際,小太監躬著腰進屋通報。
“皇后娘娘,郡主那邊給您送早膳來了。”小太監拍袖跪地。
稟告完,又原原本本學著郡主的語氣,活靈活現的復述:
“讓皇嬸吃飽飽的再來,天還冷呢,暖暖身子先,人家正好跟皇祖母膩歪膩歪。”
小太監是慈寧宮的人,乃太后心腹的太監順豐的干兒子,叫順意。
避免有人利用郡主的吃食,都是信得過的人親自送。
“才剛回來就開始忙活了,今兒做了什么?”
皇后今日一身錦繡牡丹鳳衣,雍容又華貴,聞言,眼含笑意的問。
不怪那孩子招人稀罕,五六歲就踩著小板凳要給她皇祖母做早膳,哪怕是寒冬也沒落下過一日。
大冷天的誰舍得她忙活,偏勸不住,說讓她只給太后做,不依不依,十年如一日的給六個人做。
母后,皇帝與她,然后就是六弟,六弟妹,愉兒。
“回皇后娘娘,叫肉灌蛋,說是蛋黃里面灌了肉沫,還有一份蒸蛋。”
順意恭恭敬敬回著話,便有人護著食盒上前。
皇后的貼身婢女下去接過,眼神詢問自家娘娘是否現在用。
“悠兒要跟皇祖母膩歪,妹妹們便在本宮這兒用了早膳再去罷,六品以下的便先回罷。”
宮里規矩就是如此,六品以下連給太后請安的資格都沒有。
皇后定然不會拂了蕭琳瑯的意,又不好自己一人食叫旁人都等著。
能在宮里混哪來的傻子,傲氣的貴妃,高不可攀的四妃,此時沒人敢嗆聲。
惹了皇后或許沒什么,今日說錯一句話惹了蕭琳瑯,能去冷宮那都叫福氣。
皇后這邊用著早膳,剛下朝的皇帝也用上了。
“這蛋……丑…”
皇帝無情吐槽道。
白花花的蛋皮鼓鼓囊囊,造型上是真的難看,丸子不錯,挺圓乎。
“皇上別看瞧著不怎樣,說是這蛋里裹著肉呢。”老太監在一旁笑著道。
“哦?”皇帝疑惑用筷子將雞蛋夾開。
“豁,還真有,不知道上哪兒學這般多吃食。”皇帝笑道。
“您忘了,郡主剛過五歲生辰那段時間,太后娘娘風寒反復,郡主說要給太后娘娘食補,連夜讓人給她收集美食書籍,一個月沒出府玩兒過,跟世子兩人在府里研究好久。”
明知道皇上只是隨口這樣一說,老太監還是當皇上不知,笑呵呵的又說一遍。
湯鮮不油,肉質細嫩,配合姜絲蒸蛋皇帝吃的滿意,小丫頭沒白疼,知道他愛食雞肉。
有時候皇帝都覺得自己可憐,吃個東西不可超三筷,不喜歡吃的得吃,喜歡吃的得克制。
現在好了,母后那邊開了先例,但凡是小丫頭做的,你別管哀家怎么吃,哀家樂意吃光。
太后誰敢管,皇帝他們集體跟著學,反正按著他們口味來的,他們都愛吃。
“皇上,太子殿下來了。”御書房走進一個小太監通報。
皇帝以為蕭亦勉有什么事兒,沒想到堂堂太子拿著空碗來的。
翩翩公子就拿著個空碗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拿碗作甚?”
“皇祖母讓兒臣來的,空碗是皇祖母給的。”蕭亦勉有恃無恐的笑。
意思很明白了,我被皇祖母趕過來的,那邊沒混上,我這邊還能混不上?
皇帝低頭看了眼碗里,又看逆子手上的空碗,他這才剛吃。
礙于是母后的意思,男人不耐煩的招手:
“給你一個給你一個,東宮是缺了你吃食?你跑去你皇祖母那邊混就罷了,還沒混著。”
蕭亦勉拿著空碗過去父皇那邊,表情有些尷尬,可不就是沒混著么。
“父皇?”男子望著自己的碗不可置信。
“怎?”
“您剛不是說分兒臣一個?”
“這不是一個?”皇帝扒一下逆子碗里的肉圓子。
“父皇,兒臣想試試蛋包肉,兒臣沒嘗過。”
“朕看你像蛋包肉。”
太子殿下:“……”
作為太子,作為一個讀萬卷書的才子,蕭亦勉正常情況下做不出這種事兒。
但他現在鬼迷心竅,就想試試。
看也不看丸子,倒回父王碗里:“皇祖母口諭,讓您分一個蛋包肉給兒臣。”
口…口諭…
皇帝又氣又笑,為了一口吃的,搬母后口諭。
罵了聲逆子,用筷子給逆子挑一個小的。
誰敢信威嚴并重的皇帝和謙謙太子私底下是這樣,御書房的太監們信。
習慣成自然,皇上和太子也不是頭次這樣。
“綁容老先生那波土匪解決掉。”
皇帝擦拭著嘴角交代一句,起身過去母后那邊請安。
“兒臣明白。”
蕭文弘過去撲了個空,太后陪孫女散步去了,沒在慈寧宮,在冷宮。
沒錯,冷宮。
冷宮現在沒人,荒廢多年了。
少女挽著皇祖母,手拿冷宮布局圖紙沉思著道:
“皇祖母,這里拆起來很費勁兒吧,咱們種桃子樹到處都可以啊,為何選這里?”
“鎮邪。”
蕭琳瑯:“……”
好好好,不愧是皇祖母,什么桃木劍,要什么劍,直接種樹,折枝可打鬼。
“按照陰陽八卦的圖案種?再請幾位大師什么的?”
太后覺得孫女兒話有道理,微微頷首:“可行。”
“啊這…”蕭琳瑯想笑,疊起圖紙遞給知鳥,忍著笑意問:“那我們鎮誰?”
鎮誰么…
太后牽著孫女的手,廊下絲網中行走,語氣深遠,暗含著絲絲縷縷的執念:
“鎮先帝最愛的人。”
“你皇叔本是嫡長,一切都順理成章,可你皇祖父啊…哎…給了那人太多的權,養大了心。”
“他死了,留下一個蒼夷破爛的天下給你皇叔,也給你皇叔留下了最大的敵人。”
皇祖母的話聽起來很不流暢,但蕭琳瑯能猜到一些,這些事母妃偶爾也提過。
先帝,也就是她的皇祖父深愛著一個青樓女子,憐惜她身份低,便給她寵愛與權利。
一開始還老實的人逐漸迷失,青樓出生妄想為后。
她有疼愛與權利,比過一切手段與身世,攪得后宮不得安寧。
是皇祖母和太妃們,哪怕她死了都不愿放過的人,她就被埋在冷宮枯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