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院子里傳來的小孩哭聲,村長咳了咳,心里埋怨老婆子早不打孩子晚不打孩子,偏偏這個時候打,沒見家里還有外人呢。
他只能當沒聽見,表情如常地問坐在對面的少年:“沈家小子,你來是?”
沈從善先將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將密封的油紙撕開,指著瓦罐,對著村長說道:“村長,您先嘗嘗這個?”
“這……”村長遲疑,他可是知道沈小子不容易,又怎么好意思吃她的東西。
“村長,我說的事就是它,需要您先嘗嘗才好說。”
瞥見桌子上有一個喝水的空碗,沈從善拿過那個碗,故意慢了幾分鐘,沒見村長阻止,確定這碗是干凈能用的,她才安心地抱起瓦罐,朝碗里倒桃肉糖水。
黃澄澄的糖水,微微一顫看著就開胃的桃肉,空氣中泛著一股誘人的甜意。
沈從善笑著將碗推過去:“村長您嘗嘗看。”
村長本來是想拒絕,可聞到那股甜,差點忍不住咽口水,沒辦法,他雖然是村長,那也不是能常買白糖的富貴人家。
糖水這東西,他們做大人的哪個不是都留給小輩,自己可不舍得吃這精貴玩意。
“咳咳。”迎著沈家小子殷殷期待的眼神,村長說了聲,“成,我嘗嘗。”
沈從善眼尖發現,喝著糖水的村長耳垂微微發紅,她只作不知。
見村長放下碗,她忙問:“怎么樣?”
村長有幾分驚奇地咂吧嘴,用力點頭:“這是哪來的?好喝!”
又對她勸道:“你要有困難直接跟我說,哪至于費錢去買這精貴玩意,有那錢自個兒存著才是。”以后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咧。
他這是以為桃肉糖水是沈從善買的。
卻聽沈從善說:“我要和您說的就是這事。”
她把從自己上山摘桃子吃,結果發現太酸,就想著加點糖試試,于是去買了糖,煮了好大一鍋。
又因著吃不完,就把剩下的糖水分罐裝了起來存著。
結果因為忘記,糖水放了一個月多才想起來去吃。
沈從善拍拍胸,好似還在慶幸:“我今天一瞅那罐頭,還擔心東西怕不是壞了。結果一看,竟然還能吃。”
村長也嘶了一聲,跟著緊張,還差點揪下自己的胡子。要知道那可是精貴的糖,他都要罵沈小子一句敗家,吃個桃還要買糖!
有那錢怎么不懂得存起來,真是個不會過日子的孩子。
瞅著村長不贊同的黑臉,沈從善又靦腆地笑:“村長,您瞧這生意做得嗎?”
“啥?”村長迷糊,怎么又說到生意上來?
“您瞧,這桃子糖水好喝吧?咱們做一批,拿鎮上賣怎么樣?連桃子都有現成的,咱桃山村最不缺酸桃子,還不要錢。桃子雖有時令,可咱就當賺一波零錢,大家多個來錢的營生。”
“您看,這事能干嗎?”
村長從一開始的迷糊,到聽著沈從善一句句的建議,眼睛越來越亮。
還別說,事情有點搞頭。
村民們多一個來錢的路子,沒有誰會不樂意。
就是吧,如沈家小子說的,桃山村不缺桃子,但糖水最重要的一樣東西,糖,它不是那么便宜啊。
還有,這法子甭管是咋來的,反正是沈小子想的,白白拿她的方子出來用也不太妥當。
村長愁著眉,差點又想扯下幾根胡子。
瞧著他糾結的臉色,沈從善驀地紅了眼,眼中盈盈泛著水色,垂下頭嗓音沙啞道:
“村長,我說出這個方子也是想報達村里。自我爹娘妹妹沒了,是水根叔把我從火場里拉出來,是林嬸子給我衣給我飯,還有您對我的看顧。還有,家里那些鍋碗凳,哪一個不是大家給我湊的。”
“這一件件恩我都記在心里,我經常慶幸自己在桃山村,叔嬸們善心,愿意幫我這個孤兒。要是在別的地方,我這么個沒爹沒娘的孤兒,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村長聽得十分感動,再看少年發紅的眼,心下更是感慨萬千,誰會不喜歡知道感恩的人呢。
當下拍板:“我這就和大家商量去!沈小子放心,方子是你想的,你愿意拿出來,我也不能叫你吃虧。”
“不不不!”沈從善忙搖頭,“村長,我是真想為村里獻一份力,可不是要討要好處。”
村長態度堅決,不想叫她這么個知恩的好孩子吃虧。
再說了,她都把村里人說得一個個都是善人,他這個村長又怎么好說你想多了,咱桃山村還是有不著調的人,沒你想的那么好。
村長黝黑的臉泛紅,不行不行,可不好占人家孩子的便宜。
沈從善見他實在堅持,只好說:“要不讓村人們幫我建一座木屋吧,就當是方子的報酬。”
“這……”村長蹙眉,一個是能掙錢的方子,一個不過是個木屋,不還是沈小子吃虧嗎?
“就這樣定了!村長,我回去啦。”仿佛深怕他不同意,又要勸她,少年轉身就走。
“欸!”村長看著離開的背影搖頭,嘆息,這孩子,人好是好,可要是對上一個心黑的,她能被人拆了骨頭吃嘍。
虧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沈從善走出房間,就見院子里兩小孩淚眼汪汪,眼眶通紅,比她這個特意紅眼睛的可憐多了。
當然,也狼狽多了。瞧兩人一邊哭一邊繼續扒拉地上的土捏著玩,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本色,讓人無語的很。
潘老太那頓打感情是白打了。
沈從善默默離開,走在路上,見著幾個嬸子湊在一起小聲說話,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那叫一個精彩。
她本要越過她們,不想其中的林嬸子一見到她,馬上喊住她:“沈小子!”
沈從善疑惑回頭。
不止林嬸子,幾個嬸子都圍了過來。
“沈小子,你經常上山,可不要往深里走。”林嬸子嚴肅告誡。
“對啊對啊!”其她人附和。
見沈從善納悶不解,何嬸嘶了一聲,“你這小子怕是不知道,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