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美夢中心的白色建筑之前，D感覺自己從來沒有來過元宇宙的這個區域。

”這地方是臨時搭出來的么？“D很小聲的嘀咕。

E白了他一眼，“明顯是因為你的系統權限不夠，這地方是高級算法師和降噪師的療養中心，懂不懂。”

這幢白色的建筑有種不自然的現實感，似乎跟元宇宙的其他設施很不同，他們要么有點像素過高顯得有點突兀，要么因為缺乏現實填充顯得有點跳針。這里的質地，用一句元宇宙的話來說，一致性很強。

感覺像是回到了零號世界，D感覺進入建筑以后，耳朵里都多了一層只有零號世界才有的白噪聲，那種多種背景音融合出的底色。

這地方讓他感覺很放松。圓形的大廳中央，很簡潔的放置了一張躺椅，上方是一棵大樹，躺椅正好在大樹的樹蔭之下，在躺椅上躺下來，透過正上方樹葉的間隙，他可以隱約感覺到溫暖的陽光。那樹蔭很像是當年和麗娜一起住的思南路公寓陽臺旁的法國梧桐，也像在音樂節第二天的下午，白舞臺下面讓小文安心睡著的巨大的山毛櫸；更像是20多年前，跟小喬還有幾個樂隊的兄弟，在J大巨大的草坪上彈琴時，他抬起頭看到的香樟樹。他在這棵樹下，感受到如此熟悉，親切，帶著不同氣味和心情的一系列時刻，在他腦子里像一串珠子一樣被串了起來。

那瞬間松軟又溫暖的感覺，讓他一下失去了意識。

“原來這就是美夢。”D醒來的時候，揉了揉眼睛，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工作站。這里不再是深海的影像，而是回蕩著豪斯音樂的海邊，海浪拍打沙灘的背景聲讓人有點意識模糊，遠處有沖浪的人正在找浪點。熟悉的干燥又帶著熱度的加州海風中，D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感覺自己情緒穩定的高效干活，真的是一種很治愈的感覺，處理了上百條審核任務后，D稍微伸展了一下肩頸，仿佛之前在自己加州的辦公室，雖然并沒有軀體，他忽然有種想加入窗外那些沖浪者的想法，因為在零號世界活著的時候，通常周五下班，天氣好的時候，他都會去離辦公室不遠的馬里布海灘，下水沖浪。雖然不算是什么沖浪好手，但D對這項運動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和熱情，雖然受過幾次大小傷，雖然最后的一次事故，把他帶到了元宇宙。

“咳咳”，E在耳麥那頭又發來了信號，“你感覺怎么樣？”E的聲音有點佯裝隨意的刻意。

“什么怎么樣，你說美夢么？”D一邊查閱著審核任務的清單，一邊回憶著自己從夢中醒過來的感受，“好像是挺療愈的，我感覺這個重啟，的確清了內存，現在我感覺很輕松，都想去沖浪了。”

“沖浪？？”E一時都沒接上話茬。D這邊卻顯得很自在，“對啊，就是那項害我送了命的運動，我感覺美夢讓我克服了對它的心理障礙。”

“哈哈，是不是很棒。”D笑呵呵的說。

聽到E那邊一片靜默。D補了一句，“跟你開玩笑了，我可不是在刺激你重拾翼裝哈。”他似乎都對這個地獄笑話還沒想收手的意思。

E頓了頓，回敬了一個“協同審核”的任務，是一個美女沖浪的視頻，身材頎長的小姐姐長發飄飄的在沖浪池做了幾個看上去很厲害的動作。D沒怎么猶豫就給了“推流”。

“你倒是很干脆啊。”E嘲諷的聲音又來了。

“害，頭發都是干的，怎么可能是真的沖，沖浪池里擺幾個動作罷了，但是拜托，鼓勵下小眾運動吧，特別是有長腿小姐姐的時候。”D很熟練的回敬了E的憤世嫉俗。

“我怎么覺得你做了個美夢倒是變油膩了。”E很直接的表達了自己的不屑。

“我本來就是個油膩的大叔啊。”D笑嘻嘻的繼續回嘴，搞得E倒是懶得繼續跟他理論了。

D繼續專注于審核任務，不知道過了多久，今天的任務終于都完成了，他心情悠閑的伸了個懶腰，看了下數據統計，30%的推流率，5%的違規裁定，對比下自己之前一個月的平均數據，感覺像是兩個人做的判斷，要知道，過去一個月的推流率大概在5%，違規在30%。

D自己感覺也有點詫異，美夢治療后，自己怎么了？

雖然他自己完全感覺不出自己的變化，除了心情上的輕松，似乎也沒什么異常，但潛意識里，他覺得有些東西似乎跟從前不在同一個軌道上了。

“也許也并沒有什么不好。”

那一邊的E在樹屋的秋千床上，看著D今日工作的數據統計，也陷入了沉思，漸漸的她也嘆了口氣。

“也許也并沒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