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鋼筆在招聘頁面投下細長陰影，像一把懸在網頁代碼上的斷頭鍘。我望著他佝僂的脊背，那里正爬滿液晶屏的冷光。“找找機會嘛“，他的聲音被機箱嗡鳴嚼成碎片，指尖在鍵盤敲出密電碼般的節奏。當那個鑲著金邊的彈窗突然綻放時，我分明看見他瞳孔里炸開的焰火——月薪兩萬的火星濺落在我們褪色的布藝沙發上。

三個月后的深秋，李茹的琥珀耳釘在咖啡間折射出奇異光斑。胡經理的香水是雪松混著鐵銹的味道，他修長的手指劃過李茹填寫的簡歷，在“緊急聯系人“那欄留下指紋狀的油漬。“很適合女孩子“，他的喉結在領帶結下滾動，像吞咽著某種未成型的承諾。我望著窗外鉛灰色的云層，突然想起哥哥工位上那盆枯萎的綠蘿。

新入職的姑娘們總帶著蜜桃味的唇彩香氣，李茹的工牌漸漸染上她們同款的玫瑰金。當她第13次錯過晚餐時，我發現了她藏在衣柜深處的黑色套裙——腰線鋒利如刀，裙擺卻像融化的瀝青般粘稠。“客戶喜歡夜行動物“，她對著鏡子涂抹血色口紅，睫毛膏在眼下暈出青紫的淤痕。

平安夜的風裹挾著碎玻璃般的雪粒。視頻接通瞬間，KTV霓虹在她裸露的肩胛烙下條形碼似的印記。鏡頭搖晃中，那只戴著江詩丹頓的手正從她脊椎滑向尾椎，像在驗收某件待價而沽的瓷器。我對著漆黑屏幕嘶吼，聲帶震出的血珠墜落在她去年織的圣誕襪上。

此刻審訊室的單面鏡映出我的倒影。當第7個女孩說出“自愿“這個詞時，我忽然看清哥哥電腦彈窗里的金邊——那是纏繞在胡經理腕間的勞力士表帶，是李茹耳垂消失的琥珀，是無數個深夜從她們眼眶溢出的，正緩緩凝固的松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