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嫣抽走他手里的稿子，在培訓期間學過一點聲樂，又唱了十年歌，教一個傻小子綽綽有余。

“你有沒有發現，你唱歌進不去拍子。”沒有樂感的人，進不去拍子是常事。

“好像是”。他傻乎乎地應和著。

“這樣吧，我教你數拍子。”在錄音棚錄唱片，后期可以調音。一旦到了臺前，連拍子都進不去，當歌星要被人笑掉大牙。她可以笑話謝師兄，卻不忍心他被全天下人笑話。

小凌嫣只簡單教他數節拍，讓他跟上音樂節奏。至于聲樂方面，不是她這種三腳貓能教得了。樂感這種東西，多半是天生的，有些人DNA里沒有音樂天賦，怎么也學不會。

“你好叻，什么都知道。”謝杰艷羨地望著她。

小師妹唱戲可以成為頭勾勾的紅角兒，唱歌也能大紅大紫，天下就沒有她不會的事。

“你也是，只是你習慣了否定自己。”她不是安慰師兄，而是謝杰真有過人之處。只是，長久被他人否定，無法意識到這一點。

“我這么蠢，怎么會？”他摸摸腦袋，想不通。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你應該發展自己的長處，他日一定有所成就。”安凌嫣認真說道。

“那是什么？”

“你唱得不行，當不了歌星，除非你紅了再唱歌，不然沒人愿意聽你唱歌，還會被別人嘲笑。不要盯著自己的缺點，要清楚優勢所在，比如你的身手好，又能吃苦。但凡嗓子條件好些，你一定會是一位好武生。如今到了影壇，你身手好，臺詞不賴，只要發揮好你的長處，指不定能當個功夫皇帝。”

藝術這條路，比如唱戲，自古皆是天賦異稟的人才能出頭。沒有天賦的人，天生缺乏靈氣，再努力也只是開了刃的鈍刀，成不了氣候。

“像李小龍那樣？”六七十年代，李小龍聲名大噪，無人不識這個功夫皇帝。

“是耶，像他一樣厲害。”

“真的嗎？”

“真的！”小凌嫣斬釘截鐵地回答。

人應該做自己擅長的事，方有機會功成名就。如果一個大武生，非要去當歌星，唱成這般永遠出不了頭。若是真愛唱歌，不妨功成名就再錄唱片，興許會有人捧場。

“謝謝小師妹。”

“不客氣，我只是受不了別人唱歌，一句都不在調上。”這句是實話，小凌嫣音準極好，受不了別人老是唱歌跑調，于她無異于一種刑罰。

“有人請我拍電影，這次不再是小角色。”他跑了一段時間的龍套，也兼職做武術替身。因為不怕吃苦，身手一流，人家又看在大師兄的面子上，給他演配角的機會。

“沒事，我相信你，只要有機會，你很快就是主角。”

安凌嫣抬頭看到鐘表，原定五點練舞，現下已是五點半。死啦，過去一定會被葉姐罵的，“我要去練舞，你好好練吧！”

“安安。”

“做什么。”她懶洋洋地回過頭。

“你是我見過唱得最好，最有天賦的人。不管是唱戲，還是唱歌，都一般天才。”最近，小師妹因輿論而困擾，直腸子的謝杰把藏了多年的話，一下子傾倒出來，如玉珠般滾落在地。

“你也沒見過多少人，不過多謝你。”剛走出幾步，她又返回說了一句話：“到時候，我在紅館開演唱會，一定請你當嘉賓。”

“真的嗎？”謝杰從來不敢想，能在那么大的場子唱歌，即便不是自己的演唱會。

“師兄，我們一定會成大明星的，加油！”

“好，一起加油！”他握緊拳頭，小聲重復一遍。

就這樣，小凌嫣在那邊練舞，謝杰在另一邊唱歌。她偶爾偷空過來看他，往往搞得他神經兮兮。

培訓完后，張叔照例送她回金星公寓。

“張叔，多謝嗮！路上小心！”她下車后，彎腰跟張叔道謝。

“應該的，不用客氣！”張港勝揮揮手，驅車離開。

張港勝是香港本地人，年過四旬，敦厚和藹，家住九龍城。送完安凌嫣后，他把車開回家，次日再來接她。

公寓門口，站著一位高挑的靚女，燙著時下流行的卷發，鵝黃束腰連衣裙，杏色高跟鞋，看背影便知是個窈窕淑女。小凌嫣瞧著有點眼熟，走近一看竟是安初薇。

“姐，你怎么在這？你等了多久？”這幾個月，她忙著唱片的錄制，沒時間回家。從小形影不離的姐妹倆，分別數日，此時想念得緊。

“安安，你又長高了。”兩人抱成一團，身高不相上下。

初薇年長妹妹五歲，剛滿二十，身高一六五，這就不矮了。

小凌嫣才十五歲，以前沒什么好東西吃，這幾個月在公司食堂大魚大肉盡著吃，營養跟上去，不到半年，往上躥了幾厘米，長到一米六六，這身高在人堆里很打眼。關鍵是，還有幾年才到十八歲，有的是時間往上躥。

“是呀！”今年總算比初薇高了，比身高再不用踮著腳作弊，小凌嫣很開心。多虧吃了很多以前見都沒見過的好東西，不然也不會長得這么快。

“安安，我能住你這嗎？”安初薇提起這茬，又忍不住哽咽，嗓音帶著哭腔。

她松開初薇，瞧見她臉上有兩行清淚在流淌。怪不得面墻而立，原來是在默默流淚。

小凌嫣心疼不已，顧不上是從服裝部借來的路易威登襯衣，扯起袖子就給家姐擦眼淚，“誰欺負你了？”

一擦上去，半邊袖子通紅，全是胭脂水粉的香味，又得花一筆干洗費。她有些心疼錢，干脆擼起袖子，用指尖擦去姐姐的眼淚。

當歌手后，才發現五千不多，還不夠買幾件奢牌靚衫。公司不讓穿地攤貨，只好通過葉姐借服裝部的衣服，干洗費又是一筆大開銷。

“媽咪讓我去相親，要我嫁給一個老板。”初薇越說越委屈，低頭啜泣道。

小凌嫣一夜爆紅后，陳慧更是把姐妹倆當成搖錢樹。小女兒剛進娛樂圈，一直在錄制新專輯，還不到掙大錢的時候。

小凌嫣掙的錢遲早是自己的，不急于一時。

況且，小凌嫣很少回家，陳慧只好把主意打到大女兒身上。

正巧，有一個老板喪妻半年，想要娶個年輕漂亮的女仔當老婆，那人看上溫柔美麗的安初薇。初薇沒小女兒那么出息，再不嫁人，很快就成老姑娘，不值錢了。陳慧急著賣女兒，忍痛砸錢給女兒置辦行頭，這身黃衫就是她買的。

“媽咪太過分，你就在我這住著。”安凌嫣想，只要媽咪見不到姐姐，就不會逼著初薇嫁人。

刷完門禁卡，小凌嫣拉著姐姐進去，站在門衛處跟保安打招呼，“王叔，這是我姐姐，以后不要攔著她呦！”

安凌嫣正在長個子，經常從食堂打包飯菜和水果當宵夜，順道給門衛送一份。

門衛處，人人都收過她的好處，也喜歡心思單純的小姑娘。

“你回來了。”王叔把頭伸出窗口，瞅見陌生的初薇：“兩姐妹都咁靚！”

“謝謝！”初薇破涕為笑，慢條斯理地道謝。

看見姐姐笑了，小凌嫣也跟著笑逐顏開：“是呀，我們是香江最靚的姐妹花。”

“你還要不要臉！”初薇伸手掐妹妹的臉。

“姐，我很快就賺大錢，到時候送你一套房。”送她一套房，這樣初薇就有自己的家。

摟著初薇的腰，小凌嫣領著姐姐往樓里走去。

香港的房價多嚇人啊，初薇想起在新聞里看到妹妹為錄制專輯沒日沒夜地忙，她不禁心疼起妹妹：“算了，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沒事，等我賺大錢，我養你！”

小凌嫣是公司重點捧的對象，在這批新人里待遇最好，旁人都住單間，分給她的住處是一房一廳，有個小廚房，獨立衛生間，總面積四五十平方。倘若在外面租房，她的工資完全不夠租這種地段的精裝房。

“好大，你這里比家里都大。”初薇坐在茶色沙發上，瞬間陷了下去，綿軟的皮質舒服得想讓人躺著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