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拍攝MV的路上，半道被人截停。幾個戴著金鏈子的男人走出來，黑色T恤，花色沙灘褲。又是一些不知哪冒出來的人，這次是要錢還是尋仇？

該來的，跑不掉，與其推推搡搡，不如體體面面地下去。

“我們老大有請。”

不必問誰是他們老大，小凌嫣自幼長在香港，多年來跑江湖，怎會不知地頭蛇。

“你們引路吧。”

對方的車跑在前面，人家倒是不怕她跑了。能堵她一次，便有把握堵第二回，別試圖跟流氓講道理。

七拐八彎后，來到一棟金色小洋樓前。小凌嫣讓張叔不必倒車入庫，直接停在別墅門口。

黑吃黑的社會，華龍吃了大半輩子苦頭，沒什么文化的人，偏愛處處顯露出暴發戶屬性，一股土皇帝裝修風格，里里外外金碧輝煌。

屋后的陽光照射在金色墻面上，投射出一地碎金，有些晃眼。她從青石板路上大跨步走來，沾染了光，一身金光，半瞇著眼瞧人，像只慵懶且膽大妄為的橘貓。

徑直步入一樓大廳，里面早有人候著她。說不緊張是假的，但小凌嫣可不是人事不知的單純少女，少年時遇見的流氓比蟲履還多，不同的是這次是個流氓頭子。她心里清楚，這些地頭蛇好面子，有軟肋的人不至于全無辦法。

小凌嫣有保全自己的法子，不會折在別人手里，多少吃些苦頭罷了。吃苦算什么，她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想清楚利弊后，全然不怵。

十六七歲的她，圓乎的臉蛋，兩靨是可見少年稚氣，衣著打扮走成熟風，一頭酒紅色波浪卷發，白色短衫，黑色熱褲，過膝黑色皮靴，有成熟女人的風情。過分美麗的玫瑰，搖曳在稚氣與成熟之間，惹人垂涎。

華龍一身黑色唐裝，四旬年紀，圓臉怒目，中等身材，啤酒肚凸出來，腿短腰粗，渾身圓墩墩的。

即便往斯文打扮，也瞧得見是流氓土匪從良的派頭。

安凌嫣打過招呼，望外就走。

“別著急走啊！”華龍指對面的沙發，學人扮優雅，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雨前龍井茶:“來都來了，坐坐。”

“對不起，我今日還有工作。你知道我們雖然有名氣，只不過是打工仔，不像華老板如此瀟灑。”既然是在工作的路上劫走她，自是知道她的行程，小凌嫣干脆以此為由，望對方高抬貴手放她走。

“給我唱幾支歌。”華龍沒有征求她的意見，這是命令。

十余年賣唱生涯，能伸能屈，知曉明哲保身一理。在別人的地盤，與一個黑道大哥針尖對麥芒，無異于以卵擊石。她是個聰明人，全當在唱K，一口氣清唱三首歌。

唱完了，小凌嫣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對方卻依舊阻攔，遂放低姿態說：“實在是對不起，我真的有工作在身，下次再為你多唱幾首歌。”

“做我的女人，我讓你成香港最紅的女人。”華龍不愛兜圈子，單刀直入。

對于半道被截走一事，小凌嫣已然釋然。不過，她是什么香餑餑，怎么一個兩個上趕著做她的情人？

“我只是一個小歌星，哪有夠資格做您的女人？”跑江湖多年，必要時把自己放低，這個道理她懂的。

“別廢話，你答不答應？”他沒興趣跟她打太極。

華龍慢條斯理地起身，從抽屜里拿出票據，撕下一張支票遞給她。安凌嫣沒接，眼睛直視他，臉上無波無瀾，看不出什么意思。華龍習慣刀來拳往的生活，不會與戲子打交道，滿不在乎對方心中所想。

“怎么，裝清高，還是嫌少？”華龍邊說話，邊吞云吐霧。

嗆人的煙霧直接噴到她臉上，帶著幾分熏人的口臭，小凌嫣忍著惡心沒有退開，偏過頭裝作若無其事地望向窗外，眉頭微擰，似在思索。她比他高半頭，隔了一層煙霧，愈發朦朧，又是昂視的角度，讓他更看不清眼前的女人。

媽的，戲子就是會裝。

“不用了，你是我的朋友，你請我唱KTV嘛。”她平淡地表述著。

“你不是缺錢嗎？”小凌嫣與母親的恩怨鬧得滿城風雨，聽說她正在籌錢為家人還賭債。

“多謝華老板！不過，我缺錢，自己會賺。”

“何必那么辛苦，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躺在我的手心就有大把鈔票，九龍這片地沒人敢惹你。”香港針眼大的地，出了無數美人，其中大半被富豪包養。金屋藏嬌是富人的癖好，華龍亦不免俗，后院便圈養著十幾位嬌客。

“你這么叻，要什么女人沒有。強扭的瓜不甜，要是外面的人不知就里，說你逼我做你的女人，人家笑的不是我，是華老板呀。”她試圖用俏皮話挑開麻煩，緩和氣氛。

“這么說你是為我著想？”華龍嗤笑一聲，這女人花樣還不少。

“可以這么講。”小凌嫣狀似唯唯諾諾地說。

“你是在為誰守身如玉？”

一雙虎目盯著她，安凌嫣瞧見其中的刀光劍影。她搓搓身上的雞皮疙瘩，繼續以低姿態緩和氣氛，“華老板，人各有志。我不中意做大佬的女人，我中意自己做大佬”。抱歉!人各有志，安凌嫣這輩子只想自己打江山，不慣坐享別人的江山。

十幾歲的女仔大義凜然地說要自己打江山，眉宇間有故意壓制著不敢稍露的鄙夷，絲毫不見懼意。

華龍明白，這不是他能拿捏的女人，卻依舊賊心不死。明知麻煩多，偏愛潛規則大明星，越有名的玩起來越帶勁。

誠然，英雄尚且難過美人關，狗熊豈會不好色？

華龍想嘗嘗鮮無可厚非，誰不愛大美人。不過，他可不是癡情男兒，非她不可，還有大把港姐靚女等著他。

但是，這個女人進了他的門，倘若完好走出去，他的臉往哪擱，“你以為你今天走得出這里？”

“你想怎么樣？”她昂起頭，帶著淺淡的笑意。

“你想走也行。”華龍打定主意不會輕易放過她。

“多謝！”

“先別急著謝，伸出手來，”他抖掉手上香煙的灰，玩味地盯著她的眼睛，不錯過每一個表情。他以慢動作逐漸讓煙頭逼近她的玉手，意在恐嚇她，實則觀賞美人的惶恐。只要她出聲求饒，肯當他的女人，立刻停手。

安凌嫣平靜地伸出左手，在香煙頭離她的手心半寸之余，滾燙的煙霧燙及她的手心，美人卻面不改色。

她淡漠地看過來，眼里平靜無波，似乎與她無關無礙。

“我們打個賭吧。”

“賭什么？”半程江湖，華龍未曾遇見女人敢與他打賭。

“賭你的香煙熄滅在我手上，我不哭不鬧，也不求饒。”他既然有意恐嚇她，為何不抓住這個機會，脫離虎口？

當滾燙的香煙逐漸靠近她的手心，華龍本意只是恐嚇她，讓她同意成為掌中嬌。僅余1公分，煙氣灼燒到她的掌心，小凌嫣微昂著頭，眉毛不皺一下。華龍怒火中燒，帶著懲罰的意味，香煙無限接近掌心。

只要她告饒，華龍便停手。

直到燃燒著的煙頭碾進她的手心，華龍狠心摁滅香煙，手部最軟的地方被當成玻璃煙灰缸，香煙在她掌心熄滅。濃煙升起，一股生肉燒焦的味道，十指連心，錐心的痛楚讓她死死握緊右手，眼里的痛楚聚成熱淚，遲遲不肯掉出眼眶，寧死不求饒。

“果然是女中丈夫，你走吧。”華龍看清楚，不禁有些挫敗，他什么千嬌百媚的女人沒見過？沒成想，一個女人竟然有這般強大的意志力，鐵骨錚錚，令匹夫頃刻間肅然起敬。

連煙頭燒焦手心，也不會張口求饒的女人，身板比銅墻鐵壁還硬，哪里會給別人當金絲雀？

攥緊右手，左手燙出血窟窿，正胡亂發顫，小凌嫣抬頭挺胸地走出華宅。回到車上，她找出一卷紗布，胡亂卷成一通，做簡易包扎。張叔擔憂地看著她，她藏起受傷的左手，示意他開車，很快車子馳離華宅。

小凌嫣緩緩喘口氣，心中大定:她賭贏了，總算活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