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安姐剛進組沒幾天,張健來客串一下。兩人閑聊中,安姐說漏嘴,張健得知安姐給顧星君兩百萬,以為對方花言巧語哄騙她的錢。
張健怒氣沖沖地走出去。
安姐攔住他,“你干嘛?”
“我要去揍他!”
“好端端的,你揍人家干嘛?”
張健實在是不理解,氣得跳起來罵她:“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你賺錢這么辛苦,為什么把大把錢送人?”
“我和他是一類人嘛,曾是社會最底層人民,我相信他能拍好小人物的故事。只要能幫到他,這筆錢也算沒白花。”天知道,她真的很羨慕有夢想的人。
“這也不是你給人送錢的理由,這個圈子多的是人有夢想,你照顧得來嗎?”這個女仔站在山巔上,迄今卻連一間自己的房子都沒有,她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為自己著想!
“他不同,他有才華,只是缺一個機會,他以后不會比你差。”安姐隱隱覺得,顧星君會是香江電影開宗立派的人物。
門外的顧星君,因為聽到兩人為自己起了爭執,于是想把錢還回去。聽到這里,因安姐堅定看好他,顧生改變了主意,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再千百倍地償還,讓世人知道安姐不會看錯人。
“你不準動他,聽到了沒有?如果他有什么不順意,我會把這算到你頭上。”安姐怕損友為難顧生,還威脅起死黨。
“你有沒有搞錯,我是在替你出頭。為什么你永遠對別人那么好?”張健氣炸了,一腳踹翻板凳。
“因為你們是我的親人,而他們是朋友。”
一句話安撫炸毛的損友,張健臉色和緩:“你能不能留點錢給自己買個房子,不要老是讓我們操心。”
“好,拿到這部戲的片酬,我立即在半山別墅買一棟。我要是不夠錢,你記得借我。”
“這才像話。”
這部戲是玄幻電影,夜戲較多。安姐坐在躺椅上候場,不小心睡著了。
山里海邊,夜里氣溫低。她正好坐在風口,只蓋著一條空調毯,腹中擱著劇本,吹得手腳冰涼。
她抱著手臂,冷得直發顫,想喊人拿件外套過來。剛張口,立馬想起助理沒有跟組,白天才過來。
想來是以前,經常穿著短衫短裙凍壞了,落下體寒的毛病。氣溫一低,感覺裹多少都冷。
夜燈下,顧星君一見安姐嘴唇泛紫,渾身顫抖,立即把身上的綠色軍大衣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安姐,暖和些了嗎?”
這件軍大衣有些年頭,是他大陸當過兵的父親留下來,當年偷渡來香江只帶幾身破衣服和這件軍大衣。軍大衣很暖和,他窮困潦倒時不至于凍死全靠這件大衣。白天可以穿著出去,夜里當棉被蓋,雖然現在手頭有點錢,依舊不舍得丟掉這件軍大衣。在劇組拍夜戲,這件大衣正好派上用場。
軍大衣暖和,像一床棉被蓋上來,身子一下子暖了,只是這酸臭味太厚重,有點嗆鼻。顧星君聞慣了,不覺得臭,安姐卻被熏得有點暈。等這陣暈眩過后,她偏過頭深吸一口氣:“多謝!這件衫好暖和,就是給我穿了,你冷不冷?”
“還好,我抗凍。”這些年買不起冬天的衣服,已經凍習慣。再說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光是瞥一眼,渾身的血都熱了,哪顧得上冷不冷這事。
“這件衣服是真好。”她摸著衣服的料子,有些感嘆著說。
雖然穿不出去,在家蓋著還挺舒服的,特別是在劇組拍夜戲時,在躺椅上瞇一會,蓋著它不容易著涼。
“你要是喜歡...”
還沒說完,安姐估摸著他也沒幾件厚衣服,怕他送給自己,他還得挨凍。她立即搶白:“你告訴我哪買就行了。”
“這軍大衣是我父親從軍隊里帶回來的,市面上沒有賣。”他擰著眉,有點糾結,實在是不好買。
“這樣啊!”那可惜了,她覺得大冬天裹上軍大衣,可比裹棉被舒服,再說棉被也不能跟著人跑,但是軍大衣可以。
“沒事,我就隨口問一句,你不必覺得為難。”
過了一個月,顧星君不知從哪弄來一件全新軍大衣。
彼時,羽絨服不時興,薄呢大衣不抗凍,棉衣臃腫土氣,安姐是環保人士,又不愛女明星冬季最愛的單品動物皮毛大衣,要想找一件暖和的衣服穿可不容易。別看她是天皇巨星,為了跑活動走紅毯,大多時候穿著清涼,經常挨凍。
除了軍大衣,他不知道去哪找了一件長款的棉服,白色的,款式簡約好看,特別暖和。安姐是個愛美的姑娘,可以穿得保暖又好看,當然再高興不過了。
“你哪來的?”安姐擱下衣服,給他一個大擁抱。
為了一個擁抱,顧生興奮得滿臉通紅:“我托人從省城帶的。”軍大衣是托父親的戰友幫忙弄來的,花了幾百塊錢,人家說不要,但他也不是不會做人,現在兜里也有點錢,給她買禮物開心得很,自然舍得。那件白色的棉衣是托朋友在廣州服裝行買的,剛出的新款,棉服好看的不多,這件款式還行,便只買了一件。
想著顧星君花了不少錢,禮尚往來。不過,作為大明星出去買衫總有狗仔跟著,她很少出去逛街,只能打發助理去給顧生挑幾套衣服。
交代了幾句,助理問:“安姐,你想給他買什么樣的衣服?”
“他沒幾件衣服,你看著買吧,襯衣、西裝、棉衣、皮衣啥的,好看又適合他的,就多買幾件。”
“好的,安姐。”助理寫了幾個要點,準備出去置辦。
“對了,給你也置辦一身,還有給張叔也挑一套。”
助理連忙擺手,“安姐,我衣服多的是,不用了。”
“讓你買你就買,我不缺這點錢。”助理家境尚可,薪水OK,經常去逛街購物。
連續拍了幾天夜戲,安姐趁機在休息室補覺。一覺醒來,助理買的衣服放在腳邊。她拎著幾個盒子出去找顧生,只見他一如初見,潦倒地蹲在檐下。
顧星君應聲起身,安姐拿著衣服在他身上比劃。他局促又感激地看著她,安姐遞給他一個硫磺香皂,“去把臉洗干凈,然后換上衣服試試。”
一套黑色西裝,一套黃色運動服,一件冬衣。任何一件衫,他一個月工資也買不起。
“世人總是先敬羅衣后敬人。你即將出人頭地,穿著破衫終究不像樣。”想給他多買幾件衫,不過她也沒什么錢。說句不怕丑的話,安姐也是窮人一個,還等著片酬支應開銷呢。
出來時,顧生洗了把臉,順便洗個頭,這才換上西裝。
頭回見西裝革履的他,有些拘謹,手都不知怎么擺。瞧上去,難得人物濟楚,不比電影小生差。
“你以后就不是衰仔,而是靚仔君。”安姐過來替顧生整理領帶,看著鏡中的他,打趣道。
從沒見過這般清爽整齊的自己,剛才在衛生間照鏡子時,顧星君差點認不出,原來他也有幾分帥氣。
“乍一看,我們真是郎才女貌。”為了讓他放輕松,安姐隨口打趣道。
這話一出,顧生的臉迅速飆紅。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本來就揣著愛慕之情,被這一句話勾得心思蕩漾。他盯著鏡中人,看著她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繃直的身體,胸膛火熱的心在劇烈跳動。
“好啦,靚仔君,試下運動服吧。”他性子沉悶,這套運動服顏色跳脫,穿起來會陽光帥氣些。
顧星君沒穿過鮮亮的顏色,他的衣服幾乎是藍黑兩色,不過也沒幾件衣服就是了。
很快,顧生一身黃色運動服,半干的頭發從額角翹起,濃眉俊眼,可能是心情格外好,眸子亮如星辰。膚色偏黑,削臉挺鼻,英俊逼人。
“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應該穿得年輕、活潑。”
這天的夜戲,沒有顧生的戲碼,安姐讓他早點回去。顧生坐叮叮車回到陋巷,花兩塊錢買包子,死皮賴臉要幾個袋子。然后,把塑料袋裹著包裝袋,生怕灰塵跑進來。這是她送的禮物,他要穿上一輩子。
當然,這幾套衣服,想必只有隆重的場面才舍得穿。不過,他沒錢買熨斗,以后要用塑料瓶裝滿熱水,仔細燙著衣服的邊邊角角。
這么想著,他的腳步比往日輕快些。
走到巷子里,臭水溝濁臭熏人。顧生走出拐角,突然頓住,抬頭看月在中天,低頭看臭水溝也被照得清明,竟涌起一股熱淚。
月光竟如此無私,深淵里的他與污濁的臭水溝,一般照耀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