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正清殿內,天色漸明。
一晚互訴衷腸后,已經快要天亮。
蓮腳隔在男人的小腿上,祈歡素來睡相不好。
玉韶豆蔻輕戳少年英挺的俊臉,手指往下,噼里啪啦帶起一陣閃電。
大手突然握住那只作亂的手,嗓音沙啞,耐心哄道:“須歡,別動了,我難受。”
染著豆蔻的手一頓,須歡二字是她的小字。
但是已經很久沒人叫了。
須歡,人生得意須盡歡。
這是她母妃的期盼,可惜,這期盼還是落空了。
須盡歡,可惜,她與她母親的前半生,從未盡歡。
謝靳察覺到懷中人的異樣,瞬間知道她想起了誰——祈歡的生母,溫慧皇貴妃溫氏。
輕撫了撫她的脊背,緩緩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吻。
溫氏,是大齊護國大將溫將軍之女,當年與邊家小姐邊姝并稱大齊雙珠。
是名揚天下的多才多情的美人。
溫氏善武,是在草原上長大的野玫瑰,一身紅色騎射服,一張九寸弓,便讓人移不過眼,是大齊的明珠,也是馬背上的美人兒。
雖然是武將之女出身,但是溫珉才情俱佳,禮儀上等。
一席紅衣,是草原上最亮眼的姑娘。
可惜,她遇見了永安帝。
當年,永安帝剛剛繼位,為了坐穩帝位,他娶了溫氏為貴妃。
承諾溫家,假以時日,他會讓溫氏為后,執掌鳳印,保溫家榮華不絕。
一開始,永安帝對溫氏不溫不熱,溫氏也樂得自在。
后來,永安如同其他人一般,無可自拔的愛上了那個一襲紅衣,才絕驚艷的溫氏——哪怕溫氏不愛他。
他坐穩帝位后,便軟禁溫氏于大齊長慧宮內,這么一軟禁就是一輩子。
溫氏到死,也沒有出過長慧宮一次。
而死后,碑上也也只刻著——大齊溫慧皇貴妃祈溫氏。
但在祈歡心里,她不過是她的母親,她從來就不是什么溫慧皇貴妃,也不是什么祈溫氏,她只是她,她是溫珉。
“珉階馀潤在,玉殿盛香塵的珉。”
溫家大小姐,溫珉。
窗外天色大明,謝靳看著懷中因為思念而一言不發的祈歡,忽然開口:“須歡,今日無事,你要不要同我去宮外轉轉?”
眼中傷懷褪下,祈歡又恢復了以往千嬌百媚的樣子,嫵媚調笑:“好呀,我也許久沒有好好逛過宮外了。”
有時候,謝靳老是覺得,祈歡不像溫慧皇貴妃那樣灑脫如同盛放的野玫瑰,也不像大齊永安帝算計人心的有毒罌粟花。
她像什么?
看似千嬌百媚,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牡丹,在暗處時,也會耷拉下腦袋,垂頭喪氣的如同一個小娃娃嗎?
她更像曇花,如同曇花般高高在上,傲然臨立在眾生之上,等開敗時,也是傲骨視人。
或者說,這朵曇花,根本不會有開敗時的時候。
敗期早就過了,如今的,是祈歡,大齊實際掌權者——祈歡。
這朵曇花,不會敗了。
“稱我一句須歡,也無妨。”
煙雨朦朧,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話。
他記到了現在,直至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