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前的銅鳳在晨光中睜開第三只眼時,我踩著自己十二章紋的虛影踏上玉階。李治的龍角刺破通天冠,垂旒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蛛網(wǎng)般的陰影。文武百官的笏板在丹墀兩側(cè)嗡鳴,奏折上朱批自行游走,拼成《大云經(jīng)疏》的經(jīng)義。
“陛下圣體違和,當(dāng)移駕上陽宮靜養(yǎng)。“我展開連夜繡制的山河地理袍,袖口金線突然游動,將王皇后殘黨名錄繡在龍紋鱗甲之上。李治的指尖劃過我掌心,鱗片倒卷成密詔,露出里面用優(yōu)曇花汁寫的《建言十二事》。
紫宸殿的鴟吻突然齊聲長嘯,檐角垂下的銅鈴迸裂,露出內(nèi)藏的二十八面波斯鏡。鏡光交匯處,春桃消散前的璇璣圖重現(xiàn)虛空,八百四十字化作金甲神將,將蕭淑妃之父蕭瑀的黨羽盡數(shù)釘在殿柱上。
“妖星禍國!“長孫無忌的玉笏突然炸裂,碎片中飛出三百只青銅卦簽。我揮動山河地理袍,卦簽盡數(shù)沒入袍上黃河紋路,激起滔天浪影。《貞觀政要》殘頁從浪中飛出,裹住這位三朝元老的喉嚨,墨跡浸出“永徽六年流放黔州“的讖語。
李治的咳嗽聲突然變得空靈,他心口鉆出條金龍?zhí)撚埃曋鴤鲊癍t落在我掌心。玉璽觸到春桃殘留的佛骨金粉,突然浮現(xiàn)大周萬國頌德碑的碑文——這分明是二十年后才會豎立在神都的豐碑。
“諸卿可識得此物?“我將玉璽按在龍案,血順著螭鈕紋路滲入“受命于天“四字。殿外忽然傳來萬象神宮的琉璃碎裂聲,三百面銅鏡從廢墟中升起,每面都映著不同年號的我——垂拱、天授、長壽......
御史大夫的獬豸冠突然自燃,他驚恐地扯下燃燒的冠冕,露出額間摩尼教日月紋。我彈指將九霄環(huán)佩琴的冰弦纏上他脖頸,琴音震碎偽裝的皮囊,現(xiàn)出波斯祭司的真容。
“明尊使徒拜見圣神皇帝!“他突然跪地高呼,手中經(jīng)卷展開竟是《大云經(jīng)神皇授記》。百官中接連有人撕去面皮,露出襖教僧侶的黥面,他們的頌唱聲喚醒了大殿地磚下的機關(guān)獸。
青銅饕餮從地底躍出時,我袖中的神龍魚符突然發(fā)燙。李治的白發(fā)纏住機關(guān)獸鐵齒,他眉心血珠滴落處,饕餮瞳孔浮現(xiàn)出狄仁杰的面容——這竟是三十年后助李顯復(fù)唐的宰相。
“夠了。“我扯斷冕旒,十二串白玉珠滾落成河圖陣。當(dāng)最后一顆珠子停在“地四生金“的方位,李治的龍角應(yīng)聲而斷,斷口處涌出的金液凝成傳位詔書。
百官驚惶的注視中,我踏著青銅饕餮登上龍椅。殿外突然天降花雨,每片花瓣都刻著新造則天文字。當(dāng)?shù)谝黄鸢曷湓诩珙^,二十二個時空的威壓轟然歸一,我看見自己的影子在龍椅上生出重瞳。
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捧來的禪位詔書尚帶墨香,李治的名字已在絹帛上消融。我并指為刀劃破眉心,金砂血珠滴落處,“武曌“二字在圣旨上灼出青煙。李淳風(fēng)適時撞響景陽鐘,鐘聲里,長安城所有《詩經(jīng)》的“周雖舊邦“四字皆化作“武周新命“。
暮色染紅太液池時,我在萬象神宮廢墟上遇見垂死的春桃幻影。她將半枚優(yōu)曇花簪插入我云鬢,琉璃穹頂忽然星光大盛,照出三百個正在不同時空登基的武曌。她們同時舉起右臂,腕間跳脫拼成完整的璇璣圖讖:
“乾坤倒懸日,女子稱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