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抄手游廊下站著的幾個丫鬟,見了崔朝若等人進來,皆垂首行禮。
其中一個丫鬟上前一步,低聲道:“三姑娘請隨我來,夫人正等著呢。”
崔朝若微微頷首,跟在那丫鬟身后進了主屋。
這主屋的布置,典雅而不失大氣,正中設著地屏寶座,紫檀木雕的案幾上,擺著文房四寶和茶具,兩側是一溜粉彩瓷瓶,插著時新花卉,墻上掛滿了名家字畫,地上鋪著厚厚的猩紅洋毯。
只見那正位上坐著的婦人身著墨色暗紋褙子,上用云錦緞繡著八仙圖案,頭上挽著髻,只簪了一支鏤空的金步搖,腕上戴著絞絲銀鐲,端坐在主位上,神情淡然。
那婦人見到崔朝若進來,神色未起波瀾,只淡淡地看著她。
崔朝若心中早已猜到了這婦人的身份,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口稱:“母親。”
謝氏微微頷首,指了指一旁的繡墩,聲音淡淡道:“起來吧,一路辛苦了。坐吧。”
崔朝若起身,走去坐好,恭敬道:“謝母親關懷,朝若不辛苦。”
謝氏打量著崔朝若,良久才開口:“我原想著,你自幼長在泉州,不通景都規矩,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崔朝若垂首站在一旁,輕聲細語道:“母親謬贊了,朝若離家多年,自是有些規矩不懂的,日后還需母親指點。”
謝氏端起一旁的茶盞,喝了口茶,語氣平淡:“指點談不上,你既已回到晉陽侯府,自該守府里的規矩,至于其他的,倒也沒什么要緊。”
崔朝若心中明了,這謝氏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性子冷淡,也不多言,只道:“母親放心,朝若自會謹言慎行。”
謝氏點點頭,吩咐一旁侍立的丫鬟:“青荷,上點心。”
丫鬟青荷端著個描金托盤過來,托盤上擺著幾樣精致的點心,她將托盤放在崔朝若面前的案幾上,便退到一旁。
崔朝若拿起一塊桂花糕,輕聲謝過:“多謝母親。”
謝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必拘禮,你自幼在泉州長大,口味怕是與景都不同,這些點心若不合你口味,我讓廚房再去做些別的來。”
崔朝若輕聲道:“不必麻煩,母親,這些點心很好。”
謝氏聞言,也不再多言,只端起茶盞,又抿了一口,這才向丫鬟媳婦子道:“去請幾位少爺姑娘過來吧,也該見見姐妹。”
丫鬟媳婦子應聲而去,崔朝若依舊穩穩地坐在繡墩上,姿態端方。
少頃,便見丫鬟媳婦子簇擁著兩個男孩一個女孩走了進來,還有一個奶娘打扮的婦人懷里抱著個女嬰。
崔朝若抬眸看去,只見那領頭的男孩約摸七八歲的年紀,生得眉清目秀,舉止斯文有禮,穿著一身藍色暗紋直裰,神色淡然從容。
那男孩身后跟著的男孩年紀小些,約摸四五歲,眉眼間與謝氏有六七分相似,生得比為首那男孩更加精致,穿著一身簇新的寶藍直裰,臉上簡直寫著“生人勿近”。
最后一個女孩,身量略比崔明若高一點兒,約摸十歲年紀,生得粉雕玉琢,穿著一身粉色煙羅裙,頭戴累絲珍珠發釵,唇角含著笑意。
奶娘懷里的女嬰瞧著也就三四個月大,被裹在繡著百子圖的粉紅綢布里,只露出一張粉粉嫩嫩的小臉,眼睛似葡萄般黑亮,鼻頭圓圓的,十分可愛。
那三個孩子進來后,見了謝氏,齊齊行禮:“見過母親。”
奶娘也抱著女嬰向謝氏行了個禮:“四姑娘給夫人請安。”
謝氏點點頭,指了指一旁的空位:“都坐吧,徐奶娘,把孩子給我抱著。”
那徐奶娘應聲上前,將女嬰遞給謝氏,謝氏小心翼翼地接過女嬰,動作輕柔地抱在懷里。
謝氏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嬰,眼中閃過一絲慈愛,隨后抬頭看向崔朝若,指了指穿粉色煙羅裙的女孩,語氣平靜道:“朝姐兒,這是你大姐姐,明若。”
崔朝若聞言,看向那女孩,只見她眉眼含笑,舉止大方,便起身福了福:“大姐姐。”
崔明若笑著回了一禮:“三妹妹有禮。”這聲音溫婉如春風拂面,讓人聽著就心生好感。
謝氏又指了指那穿藍色暗紋直裰的男孩:“這是你大弟弟,景深。”
崔朝若看向那男孩,只見他面色淡然,舉止斯文有禮,便也起身行禮:“大弟弟。”
崔景深起身回禮,神色依舊淡淡的:“三姐姐。”
謝氏又指了指那穿寶藍直裰的男孩:“這是你二弟弟,景霖。”
崔景霖看她的眼神仿佛帶著冰碴子,直叫崔朝若心里發寒——這個孩子,也就四歲年紀吧!
崔朝若心中微微一驚,臉上卻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起身行禮:“二弟弟。”
崔景霖看她的眼神依舊冰冷,還了一明顯不大周全的禮:“三姐姐。”
謝氏皺了皺眉,崔景霖的冷淡她看在眼里,雖然她知道自家兒子的性子,但崔朝若初來乍到,崔景霖這般態度實在是有些失禮:“霖哥兒,不許無禮。”
崔景霖聞言,抿了抿唇,臉上露出一絲不甘愿的神色,卻還是對著崔朝若又行了一禮:“見過三姐姐。”
崔朝若見崔景霖如此,心中也明白了幾分,這孩子應是天性如此,并非有意針對自己,于是溫聲道:“二弟弟不必多禮。”
謝氏滿意地點了點頭,抱著懷里的女嬰,指著女嬰對崔朝若道:“這是你四妹妹,名為馨若。”
崔朝若看向那女嬰,只見她粉粉嫩嫩,十分可愛,便也笑著道:“四妹妹。”
謝氏點了點頭,將女嬰遞給奶娘懷里,問崔朝若道:“朝姐兒,你帶了幾個人來?”
崔朝若恭敬地回答:“回母親,朝若只帶了自幼服侍的蘭林過來。”
謝氏點了點頭:“你生母留下的那個陪嫁丫鬟巧荷,往后便撥給你了。我另外再給你挑個妥當人。我想想誰合適……”
謝氏略一思索:“就青蘇罷,是我屋里一個二等丫鬟,她為人穩重妥帖,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