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的雪落在程英睫毛上時，她正握著玉蜂針俯視寒潭。冰層下封著七具峨眉弟子尸身，眉心“活“字針痕泛著血光——那針尾鏨刻手法，分明是桃花島一脈獨傳的“落英篆“。程英指尖摩挲著玉蜂針上的紋路，恍惚聽見師父黃藥師昔年教誨：“英兒，暗器要藏三分仁心。“

“小程大夫......“宋青書解下狐裘欲為她披上，玉簫忽然抵住他咽喉。冰晶順著簫管滾落，在少年頸間凝成一道寒線。

“三天前你在活水西亭見的黑衣人，“程英指尖掠過他袖口暗紋，“袖上可沾著這種冰晶？“

少年喉結滾動，懷中《九陰真經》殘頁突然發燙。他想起真武大殿那夜，張三豐將棋子按在終南山方位時說：“當年黃島主與重陽真人賭棋，在此處留了半局珍瓏。“當時燭火映著程英鬢角桃木簪，簪頭缺角與她師父手札中記載的煙雨樓舊事分毫不差。

潭底傳來鐵鏈拖拽聲，程英振袖擊碎冰面。碧海潮生曲的音浪掀開三尺寒冰，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梵文——少林《燃木刀法》的招式，卻被篡改成桃花島嫡傳的“旋風掃葉腿“步法。冰紋縫隙間，幾粒玉蜂蠟閃著幽光，正是黃藥師獨創的“千里留痕“之術。

“當心！“宋青書突然撲來。十二枚玉蜂針擦過程英耳際，釘入巖壁時燃起幽藍火焰。霧氣中走出戴蟠龍面具的黑衣人，掌風帶著峨眉佛光，靴底紅泥卻漏了破綻——西域金剛門總壇特有的朱砂土。

玉簫點向膻中穴的剎那，程英嗅到對方身上的龍涎香。這氣味與師父藥廬中那尊鎏金香爐的氣息何其相似，當年黃藥師正是在這般香氣中教她辨識天下奇毒。面具應聲而裂，露出周芷若面容，眉間朱砂痣卻讓她想起古墓壁畫上的赤練仙子。

“移花接木的把戲，也敢冒充古墓傳人？“程英冷笑，九陰真氣震碎三丈冰柱。這招“東風破“使得行云流水，正是黃藥師改良全真劍法的精髓。假周芷若捏碎銀鈴，寒潭深處鐵鏈聲如雷鳴，宋青書懷中經書突然拼出完整口訣：“重陽遺刻，破元在即......“

地動山搖間潭水倒灌，石門洞開時萬千玉蜂涌出，翅翼磷粉在空中拼出“墨守成規“四字。程英瞳孔驟縮——這正是當年黃藥師在歸云莊留下的暗號。玉蜂群裹住假周芷若，在她慘叫聲中凝成冰雕，陣列暗合桃花島二十八宿方位。

石門內傳來機括轉動聲，程英按住壁上青磚。觸感溫潤如玉，磚面刻著桃花島獨有的八卦變陣——昔年黃藥師在此處與王重陽斗陣的傳說竟非虛言。十二冰棺應聲而現，居中青銅鼎浮著玄鐵重劍，劍穗半截素帛上，“桃花影落“四字正是程英幼時臨摹的師父筆跡。

“師父......“她輕撫劍身刻痕。九十年前黃藥師仙逝前，曾將重劍圖譜交予她保管：“此劍當遇真主。“此刻劍鳴如泣，在石壁刻出整部《九陽真經》，經文中竟夾雜著黃藥師批注：“重陽之道過剛，當以桃李春風化之......“

冰棺迸裂聲炸響，假周芷若破棺而出。她雙眼赤紅，正反兩儀劍法暗藏打狗棒精要。程英以簫代劍，使出一招“蘭燼落“，此乃黃藥師觀李清照詞意所創，簫影紛飛如夜雨打殘荷。宋青書突然踉蹌跪地，懷中跌出半塊玉佩——分明是程英及笄時黃藥師所贈的“聽潮佩“。

“宋郎！“凄厲呼喚帶著移魂余韻。

少年眼神渙散迎向劍鋒，程英疾點他風府穴。碧海潮生曲全力催動時，她仿佛看見師父在桃花樹下撫琴：“音律之道，不在殺伐而在誅心。“音波震碎冰棺，露出《武穆遺書》青銅板，板角桃花烙印與黃藥師書房鎮紙如出一轍。

假周芷若自爆的氣浪中，玄鐵重劍破空而來。程英飛身接劍，劍柄素帕上“碧海潮生“四字突然顯現——正是她十四歲那年，在黃藥師監督下繡的第一方錦帕。九陰真氣灌入劍身，石壁經文流動如潮，最終匯成師父絕筆：

“英兒：往生陣啟，桃花當劫。楊過以黯然銷魂掌為引，陸無雙以命為陣眼，方換得汝重生之機。今屠龍之秘藏于......“

甬道盡頭馬蹄聲震落冰棱，程英揮劍斬斷鐵索橋。墜入深淵的元兵鐵甲上，火焰紋與三十年前血洗桃花島的倭寇圖騰重疊。她轉身望見宋青書腕間情蠱紅痕，忽然明了師父當年那句偈語：

“桃花開處劫波起，潮生之時故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