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已是月色如霜,你跟薛明薛影道了聲晚安,便進了屋子。換了鞋正準備回屋,余光瞥見沙發上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你斜了那黑影一眼,“怎么總喜歡黑漆漆的自己待著,屬蝙蝠的?”
只見那黑影從沙發上站起,月光從巨大的落地窗中傾瀉而下,灑了一地霜白,立于其上的陰影婀娜娉婷,分明是個女人。
你心內驚懼,怕是秦徹的對家找上門來了。且門口分明守著人,這人能不聲不響的摸進來,身手可見一斑。
你面上不敢聲張,只裝做沒發現的樣子,還在絮絮說著話,腳步卻慢慢往門口退去,直到還有兩步就到門口的時候,那黑影突然颼的向你沖過來,疾同鷹隼,在馬上夠到門把手的瞬間抓住了你的手腕,輕輕一擰,便把手臂反折到背后。
“腦子轉的挺快,就是反應慢了點。”懶散而嫵媚的聲音柔柔的從身后飄來,抵在喉間的匕首卻如寒冰一般。
“你要干嘛?”手臂被折的生疼,你的聲音也變了調。
“月黑風高的,我躲在這里除了殺人還能干嘛,找你消遣么?”柔媚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想活么?”那聲音忽的離進了幾分。
你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定是對你有所求,可你在這里一無勢力二無本事,唯一值得利用的,不過是那人的幾分新鮮感,“要我做什么,直接說就是了。”
“其實我不是來殺你的,反是來幫你脫困的。”握住你手腕的力道減了幾分,“我知道你不是主動來這兒的,我這兒有個法子,事成之后,你不但能解脫出去,還會得到一筆酬金,足夠你后半生衣食無憂,怎么樣?”
你猶豫片刻,咬咬唇,問道“什么法子?”
紅唇附在你的耳邊,喁喁私語,吐氣如蘭。
快到午夜,秦徹才回來,見你在沙發上看電影,還招手邀他一起,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轉瞬便笑了起來,“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說著便攬著你的腰一起窩進了沙發。
電影剛看看了個開頭,你嚷著口渴,起身去拿了兩杯檸檬水,先自己咕咚咕咚喝了個飽,定定神,又回身把另一杯水遞給秦徹。
秦徹定定的看著你,一雙眼睛紅如火,黑如淵,不知在想什么,只覺得讓人無端的發怵。不過片刻,他垂下眼簾,正欲將杯中水一飲而盡,你忽的捂住杯口,指了指樓上你的房間。
房門此時被打開,“你這姑娘,答應好的事情怎么能出爾反爾呢?”女人從門中踱步而出,資容曼妙。
你下意識的看向秦徹,他卻一動不動,一副從容模樣。
“只需要讓他喝了那水,又不用你干別的,既得了自由,又有了錢,不好么?干嘛非要救他?”女人一邊緩緩走下樓梯一邊說道。
“他就是個混蛋,可也沒渾到該死的程度,尤其不該因我而死。”你緊緊抿著唇。
女人掩唇嬌笑,“秦徹,你這是搶了個女菩薩回來啊!”
秦徹斜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派閑適,語調卻是涼涼的,“馮清,你鬧夠了沒?”
“別生氣嘛!我這送上門的艷紫妖紅你不愛,非要去路邊采那小野花,那我不得驗一驗,”馮清笑著上前,一把拉住還在怔愣的你,“沒想到還真是朵高潔的小白花。”
秦徹斜睇了馮清一眼,幽幽說道,“我身邊的人還需要你來驗,這個老大要不給你做?”
這話說的誅心,馮清登時收起了狎呢的神態,不敢再言語。
秦徹眼神黑如深井,話也似是從冰水中浸過的一般。“平時我可以容忍你的僭越,但你不該鬧到她這兒來。”
“收起你那些個妖妖冶冶的心思,我不會提醒你第二遍。”
馮清以前在風月場上浸潤久了,慣會看人臉色,只是自從投了暗點,秦徹對下屬的容忍度很高,只要足夠忠誠,無傷大雅的玩笑也能開一開,再加上她一直對秦徹有些別的心思,便漸漸失了分寸。
現在知道自己觸了秦徹的逆鱗,便很快回轉了態度,正色道,“是的,老大。不過今天的事兒確實不是我胡鬧的。老蘇不知怎么就看出您對明遠不一般,派人去查了你們在臨空的往來,覺得從這兒下手更容易些。”
說著便從口袋里摸出一顆藥放在桌上,“這是老蘇給的藥,之前下在杯里的是維c片。以后老蘇的指令我一定第一時間同步給您,再也不會擅自作主了。”說著又滿臉歉意的轉向你,“開個玩笑,沒想到嚇著你了,實在抱歉。”
對方既然已經放下身段,你又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傷害,便也懶得計較,可讓你親親熱熱毫無介懷你也做不到,便只勉強牽牽嘴角。
馮清走后,有片刻的安靜,落地窗外,泛著灰黑的天空中,絲絲縷縷的紫色云霧如鬼魅般不斷變換著形狀,時不時從月前飄過,透著血色,預示著明天不會是個清朗天。
“嚇到了么?”秦徹柔聲問道。
“有點兒,還好。”你懶懶的坐回沙發上,拿著遙控器隨意的翻看著新出的電影。
“今天的事,我事先不知情,沒有要考驗你……”
“但你早就看出來了對吧?”你打斷了他的話。
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看出來的,但他接過自己遞給他的水時那深不見底的眼神,他分明是知道的。
“可你沒有告訴我,你想看看我會怎么做。”你依然盯著屏幕,卻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是的,知道你心里有我,你不知道我多開心。”秦徹靠過來抱你,“馮清平日說話輕浮,不只是對我才這樣的。”
你從眼前人的懷中掙扎,“不用跟我解釋,你那些個花兒朵兒的,以后別放到我眼前晃,喜歡你就把心思花在你身上,老招惹我干什么?”
你心里有些發堵,卻又不知道堵在哪里,只覺得異常煩悶,又像長草一般,癢癢的難受,只化作一腔怒意。
“還有,我只是不想你因我而死,不代表我喜歡你。”你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我當時是真的猶豫了好久。”
秦徹斂眉,將那雙眼睛壓的黯然無光,一雙手臂將你箍的更緊,薄唇在你的臉頰、唇角逡巡,你別臉躲開,他便用手掐住你的下頜,你緊閉雙唇,他就用指節撬開,然后剮蹭舔舐著你的唇齒。
你突然拼命的掙扎,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別碰我!你為什么總是這樣強迫我、欺負我!你拿我當什么,一個寵物,一個工具么?為什么不能放過我?你真該死!你怎么不去死!”
秦徹松開圈著你的手,低頭凝視著你,眼中如澄澈的寶石,仿佛能夠將時間都凝固,“你想我死么?”
他起身去拿起那顆藥丸,將你的手攤開,放進你的掌心。“只要你想,我就吃。我成全你。”
放過你,都走到了這一步,又如何放過?
你已在他心中扎下了根,以他的血肉為養分,澆灌出了一朵毒花,拔出來,他也不成活。
命運多年的反復捶打將他鍛造成吹毛即斷的利刃,任何加諸在他身上的挫折苦痛都被他一劈兩半,可當溫情和愛意落下時,也一樣被他削成碎片。
沒有人告訴他得到一個人其實不需要籌謀算計、步步為營、搓磨拿捏、軟硬兼施的種種手段,只需滿腔的愛意就能將人緊緊包裹住,再無法逃出生天。
暴雨摧花,是他在你心中布下了無法散去的迷瘴,之后的一切,看似得償所愿,其實每一步都將你推遠。
如果他當時能再耐心一點,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