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祭籌備日的晨光漫過家政教室，我捏著裱花袋的手懸在半空。奶油在蛋糕胚上洇出淡粉色漣漪，像極了暻曜實驗服沾染的菌絲熒光。

“裱花嘴要垂直九十度。“暻曜忽然從身后伸手扶正我的手腕，他毛衣袖口蹭過我的后頸，“琳萌總說這是宇宙射線的角度。“

瓷碗摔碎的脆響驚飛窗外的灰雀。暝諾倚著料理臺拋接檸檬，果汁順著他纏著繃帶的手指滴落：“抱歉手滑。“他腳邊散落著七零八落的蛋糕胚，裱花的星芒圖案被惡意篡改成骷髏頭。

我彎腰收拾碎片時，瞥見暻曜褲腳沾著的熒藍粉末。那些昨夜溫室殘留的菌絲孢子，此刻正隨著他的步伐在木地板上拖出淡淡光痕。

“主題蛋糕就定星空系列吧。“暻曜在企劃書勾畫星座圖，筆尖懸在雙子座上方，“用蝶豆花染出星云效果。“

烤箱突然發出尖銳蜂鳴，暝諾戴著隔熱手套拽出門板。焦糊味中，變異菌絲在烤盤里蜷縮成南宮家徽，他若無其事地澆上楓糖漿：“新研發的暗黑料理。“

午后的禮堂堆滿文化祭道具，我踮腳往銀河幕布上粘星星貼紙。暻曜扶穩搖晃的梯子，指尖無意間擦過我裸露的腳踝：“小心...“

梯子突然被扯向右側，暝諾嚼著檸檬糖含糊道：“教務處找你。“他軍靴碾碎的星星貼紙滲出熒藍汁液，與幕布后的菌絲培養箱悄然共鳴。

我摸著更衣室冰涼的鏡面，鎖骨間的鉆石項鏈突然發燙。鏡中倒影泛起漣漪，琳萌穿著三年前的舊校服，正將菌絲孢子倒入烘焙社的面粉袋。她轉身微笑時，口紅暈出和我今早同樣的弧度。

“幻覺。“我擰開水龍頭，卻見菌絲順著排水管逆流而上。腕間銀鏈絞碎幻象的瞬間，禮堂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

銀河幕布上的星星正在蠕動。菌絲沿著星座連線瘋長，將天鵝座染成熒藍色。學生們舉著手機拍攝奇觀，渾然不覺孢子粉塵正滲入鼻腔。

“閉氣！“我撞翻消防栓箱，泡沫滅火器噴向幕布。菌絲在化學泡沫中扭曲成痛苦的人臉，赫然是失蹤三年的琳萌。

暻曜的白襯衫在混亂中格外醒目。他攀上燈架拍攝變異菌絲，鏡頭突然對準我泛著金光的瞳孔：“南宮同學！“

暝諾的軍刀擦著攝像機掠過，割斷墜落的燈繩。他攬著我滾進道具箱縫隙，菌絲在身后聚合成荊棘王冠的形狀：“他們在制造群體記憶污染。“

急救車笛聲刺破黃昏時，我正躲在醫務室簾幕后包扎傷口。暻曜的錄音筆從門縫底下滑入，2019年校慶的歡呼聲里混著琳萌的囈語：“當所有人與我共享記憶，我就能永遠活在...“

簾幕突然被掀開，暝諾拎著藥膏俯身查看我膝蓋的擦傷。他指尖的溫度異常灼人，醫用棉簽碾碎孢子殘骸時爆出細小星火：“今晚清理禮堂。“

月光浸透禮堂破碎的彩窗，我握著高壓水槍沖刷菌絲殘跡。暻曜的腳步聲在回音中格外清晰，他舉著紫外線燈照射墻角：“這些孢子休眠時會擬態成星塵。“

“別碰！“我打落他采集樣本的鑷子，菌絲卻在接觸皮膚的瞬間化為灰燼。暻曜腕間的吊墜突然開裂，封存的熒光液體滲入他掌紋。

時間仿佛被按暫停鍵。暻曜的瞳孔泛起菌絲般的熒藍，他撫過我臉側的動作溫柔得令人心顫：“你終于回來了。“

暝諾的滅火器罐砸中消防警鈴，刺耳鳴叫中菌絲驟然枯萎。他拽著我退后時，暻曜如夢初醒般踉蹌：“我剛才...“

“吸入了致幻劑。“暝諾碾碎最后一簇菌絲，星火在他眸中明明滅滅，“建議你去做個腦部CT。“

更衣室的鏡面再次泛起漣漪。我望著鏡中與自己對視的琳萌，她正將吊墜戴在另一個“我“的脖頸。無數記憶碎片順著菌絲脈絡涌入腦海：三年前的校慶夜，琳萌在禮堂地下室點燃了第一株變異菌株。

文化祭當天，暻曜的星空蛋糕前圍滿拍照的學生。我捏著銀叉戳破天鵝座裱花，奶油里蠕動的菌絲瞬間僵死。暻曜將金獎獎牌掛在我頸間時，吊墜碰到鉆石項鏈發出清響：“你值得真正的星辰。“

頒獎臺突然塌陷，菌絲從地板裂縫噴涌而出。我抱著暻曜滾下臺階時，他口袋里的紫外線筆照亮菌絲核心——那里蜷縮著琳萌的記憶體，正透過我的眼睛微笑。

暝諾的燃燒彈在空中劃出拋物線，烈焰吞噬菌絲的剎那，所有學生的手機同時彈出三年前的校慶直播。琳萌在畫面里切開星空蛋糕，菌絲從夾層涌向鏡頭：“讓我們共同成為永恒。“

暴雨沖刷著冒煙的禮堂廢墟。暻曜在醫療帳篷熟睡，我握著他滲出熒光的右手，發現掌紋與琳萌的實驗筆記插圖完全一致。暝諾掀開帳簾扔來烘干的外套，血腥味混著焦糊氣息：“記憶菌株的母體，在他心臟。“

夜雨敲打實驗樓的天文臺，我啟動暻曜的觀測設備。琳萌的加密文件在屏幕顯現，最后一條視頻日期正是今夜。她穿著我的制服坐在鏡頭前，指尖把玩著暻曜的吊墜：“當你們看到這份影像，說明我的克隆體已經完美復刻了所有情感反應。“

閃電劈開夜幕的瞬間，我看見暻曜站在滂沱大雨中。他仰頭飲盡試管中的熒光液體，瞳孔綻放出南宮古堡玫瑰窗的圖案。菌絲從袖口鉆出，在他掌心開出一朵晶瑩的月光花。

“要聽聽真正的星空聲音嗎？“他將花朵別在我耳畔，菌絲順著頸脈游走，“我們很快就會成為共生的星群。“

暝諾的槍聲驚碎雨幕，子彈貫穿暻曜手中的試管。他抹去我頸間的菌絲，軍大衣裹住兩人：“抱緊我體溫，低溫會延緩寄生。“

救護車紅藍燈光刺破雨簾時，我數著暻曜逐漸微弱的脈搏。他胸口浮現的南宮家徽閃著詭譎藍光，與項鏈的碎鉆石共振出古老歌謠的旋律。暝諾將鎮靜劑推入我顫抖的靜脈，哼的竟是琳萌視頻里的搖籃曲。

晨光染白醫療中心窗簾時，床頭擺著暻曜修補好的吊墜。菌絲標本已被替換成干燥的滿天星，便簽上是他工整的字跡：“今天觀測課要記錄日珥，要一起逃課嗎？“

我摸著鎖骨間發燙的鉆石，聽見隔壁病房傳來儀器規律的滴答聲。菌絲在暻曜心電圖上描繪的，正是南宮古堡地下密室的星象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