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淵的指腹劃過銅制軍牌鋸齒狀的邊緣,這是他在拆彈部隊養成的習慣——用金屬棱角刺痛掌心維持清醒。咖啡館的空調出風口發出細微嗡鳴,混合著藍山咖啡的焦香,在他左側第三根肋骨下方形成規律的震顫。七年來,他依舊保持著特種兵的本能:落座17秒完成環境掃描,確認三條逃生通道,并在桌底用口香糖黏住微型爆破裝置。
“您的熔巖巧克力。“服務生放下骨瓷杯時,袖口露出靛青色紋身,像是某種部落圖騰。傅淵注意到他無名指戴著枚鎢鋼戒指,戒面刻著二進制編碼:10101100。這串數字讓他想起三年前那場失敗的排爆任務,潮濕的導火索在視網膜上灼燒出的殘影。
玻璃展柜突然傳來脆響。穿月白旗袍的少女踉蹌著撞上陳列架,魚尾狀下擺掃落一排琺瑯彩咖啡杯。她腕間的血玉鐲子撞在鋼化玻璃上,迸出幾點幽藍火星。
“對、對不起!“蘇明雪慌忙蹲下撿拾碎片,發間檀木簪墜著的流蘇掃過傅淵膝頭。他嗅到一股奇異的冷香,像是古墓里沉睡千年的冰片混合著新鮮血液。這味道激活了他后頸的舊傷,那里有塊彈片留下的增生組織,此刻正突突跳動。
櫥窗外飄過一片槐樹葉,葉脈呈現出不自然的放射性紋路。傅淵的瞳孔驟然收縮——三十秒倒計時在左眼視網膜上浮現。他看到吊燈轟然墜落,水晶棱柱貫穿服務生的喉管;看到咖啡機壓力閥爆裂,滾燙的濃縮液在少女鎖骨燙出魚鱗狀傷疤;最后是落地窗外扭曲爬行的身影,那些西裝革履的白領正撕開自己的臉皮,露出爬蟲類才有的復眼。
軍牌突然發燙,邊緣烙進掌心。傅淵拽住蘇明雪手腕時,瞥見她旗袍立領下若隱若現的青色瘢痕,形狀酷似甲骨文的“祭“字。掛在墻上的老式座鐘突然敲響十二下,黃銅鐘擺蕩出的弧線凝結在半空。
所有聲音消失了。
蘇明雪腕間的血玉鐲滲出蛛網狀光紋,與傅淵軍牌上的07編號產生共鳴。他們腳下的意大利大理石地磚開始軟化,變成某種蠕動著的生物黏膜。收銀臺后的《韓熙載夜宴圖》摹本上,宴飲人物的眼球齊刷刷轉向兩人所在的方向。
“別看他們的眼睛!“傅淵扯下領帶蒙住蘇明雪雙眼,軍用匕首劃開桌布。預知畫面再次閃現:西南角的消防通道已被肉瘤狀物質封死,通風管道里傳來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響。他注意到蘇明雪繡鞋上的并蒂蓮刺繡正在異變,絲線游走出食人花的鋸齒輪廓。
第一聲慘叫從吧臺后方炸開。咖啡師的圍裙帶子絞進研磨機,整個人像被無形的手折疊成九十度。他的脊椎刺破皮膚,尾椎骨延伸出三節森白骨刺,啪地掃翻整排虹吸壺。焦糖瑪奇朵的甜膩氣息里混入內臟腐爛的酸臭。
傅淵把蘇明雪推進料理間,反手甩上門閥。冷藏柜的玻璃映出少女慘白的臉,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釘正在融化,滴落的乳白色液體在瓷磚上蝕出蜂窩狀孔洞。“拿著這個。“傅淵拆下滅火器保險栓,“對準任何會動的東西。“
蘇明雪的手指剛觸到鋼瓶,冷藏柜里的西班牙火腿突然爆出無數蛆蟲。那些蒼白肥碩的生物在空中匯聚成人形,張開沒有牙齒的圓形口器。傅淵抄起意式磨豆機砸過去,不銹鋼轉盤切碎蛆群的瞬間,他看見冷鮮柜深處有雙猩紅的眼睛。
三十秒倒計時還剩最后五秒。
通風口柵格轟然炸裂,瀝青狀粘稠物噴涌而出。傅淵在翻滾中護住蘇明雪的后腦,軍用匕首插進料理臺穩住身形。預知畫面與現實重疊:喪尸化的服務生正在用骨尾撞擊防火門,而他們頭頂的甲烷濃度即將達到臨界點。
蘇明雪突然被爆裂的水管絆倒,發簪脫落,長發散成鴉羽般的帷幕。失控的水流沖開墻面粉刷層,露出銹跡斑斑的燃氣閥門。“打開它。“傅淵將拆彈用的陶瓷鉗塞進她掌心,“然后數五下捂住耳朵。“
當第一只利爪穿透門板時,傅淵擦燃Zippo打火機。躍動的火苗映出蘇明雪頸側浮現的鱗狀紋路,那些青灰色的斑塊正隨著她的呼吸明滅。軍牌與血玉同時發出蜂鳴,在爆炸氣浪襲來的瞬間,淡金色光繭包裹住兩人。
氣浪掀翻整面承重墻時,傅淵看清了那些怪物的真容。它們保持著人類的衣著,皮膚卻像蠟像般融化,露出底下藍紫色的肌肉纖維。某個穿阿瑪尼西裝的男人正用肋骨當琴弓,在裸露的脊椎骨上拉出尖銳的顫音。這聲音讓蘇明雪腕間的血玉開始龜裂,碎屑懸浮在空中組成鳳凰圖騰。
“低頭!“傅淵按住她后頸滾進冷藏庫。預知畫面顯示通風管里有生路,但現實中的管道爬滿藤壺狀肉瘤。蘇明雪突然捂住心口,吐出的血沫在冷庫地面凝成冰晶,那些六棱柱里封存著模糊的人影。
軍牌上的甲骨文刻痕滲出熒光,傅淵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觸發預知能力——左眼傳來燒灼般的劇痛,金色液體順著顴骨滴落,在金屬貨架上蝕出蜂窩狀孔洞。三十秒倒計時開始重置,這次他看到截然不同的未來:蘇明雪的血喚醒冷庫深處的青銅匣,里面沉睡著布滿神經突觸的活體鑰匙。
現實與預知的夾縫中,傅淵聽到電子音夾雜著嗩吶的凄厲長調:【認知污染度37%,
建議清除異常數據...】
喪尸化的店長撞破冷庫門,他的右臂異變成螳螂狀骨刃。蘇明雪突然掙開傅淵的懷抱,踉蹌著撲向角落的制冰機。她的血滴在冷凝管上,瞬間汽化成粉紅色霧氣。被霧氣籠罩的怪物動作驟然遲緩,表皮結出霜花。
“就是現在!“傅淵用消防斧劈開通風管道,腐臭的肉瘤爆出綠色膿液。他拽著蘇明雪鉆進管道的瞬間,身后傳來冰層碎裂的脆響。預知能力再次預警:上方三米處藏著配電箱,裸露的電線將在二十秒后短路。
蘇明雪的旗袍下擺被鐵皮豁口勾住,露出小腿上蜿蜒的縫合線。那些黑色絲線像是有生命般蠕動,將布料重新編織成防護層。她在攀爬時無意間踢落一盒冷凍藍莓,果實在空中爆開,汁液在管壁畫出北斗七星的圖案。
當兩人跌進地下酒窖時,傅淵的軍牌突然吸附在橡木桶的銅箍上。蘇明雪腕間的碎玉自動重組,拼成魚形鑰匙插入桶蓋。陳年威士忌的醇香里混入尸臭味——桶里浸泡著服務生的半截軀體,他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五分鐘前發送的最后一條短信:“它們在地下室產卵...“
電子音再度炸響:【首輪游戲通關,
正在結算獎勵...】
半透明光幕浮現時,傅淵注意到蘇明雪的倒影里站著鳳冠霞帔的女子。而他自己在光幕上的投影,竟穿著民國時期的將校呢大衣,左眼嵌著機械義眼。酒窖深處傳來指甲刮擦石板的聲音,那里立著面明代鎮尸銅鏡,鏡面映出的卻是星艦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