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細雨敲打著琉璃瓦，蘇晚握著刻刀的手微微發抖。工作臺上攤開的殘片拼出半幅山水，金絲楠木盒里躺著母親留下的和田玉壓尺——這是她接手顧家委托的第三夜。

老宅門環突然發出悶響。

打開朱漆大門時，顧淮之正倚在青石影壁前抽煙。雨水順著他的銀灰色西裝淌成溪流，腳邊黃花梨木箱滲出血跡。男人抬手扯松領帶，露出鎖骨處猙獰的包扎：“蘇小姐的安防系統，差點要了委托人的命。“

蘇晚視線落在他浸透血色的襯衫下擺。三小時前新聞剛播報過城南倉庫爆炸案，此刻空氣里還浮動著若有似無的火藥味。

“這是追加的報酬。“顧淮之踢開木箱，數十卷泛黃的修復日志滾落雨中。蘇晚蹲下身時，風雨突然卷起最上方那頁紙——1998.6.17，記錄人蘇明月，正是母親墜樓前三天。

“顧明遠今天見過你。“她攥著濕透的紙頁抬頭，“他說二十年前那場文物鑒定事故...“

話未說完便被按在影壁上。顧淮之濕透的襯衫貼著她前襟，血腥氣混著沉香味鉆入鼻腔：“小姑姑沒教過你嗎？“他指尖劃過她腰間盤螭紋玉帶鉤，“在獵人的陷阱里，越漂亮的誘餌越危險。“

驚雷劈亮半邊天空。蘇晚忽然摸到他后腰的槍柄，金屬的冷意讓她瞬間清醒：“顧先生深夜來訪，該不會就為了演示怎么當獵物？“

男人低笑著退開半步，變魔術般從袖中抖出個琺瑯盒。盒內金絲絨上臥著半枚羊脂玉環，與她腕間玉鐲的斷口嚴絲合縫。

“令尊當年摔碎的定情信物，“他將玉環推入她掌心，“修好它，我就告訴你蘇明月為什么會出現在顧家密室。“

玉環入手的剎那，蘇晚指腹觸到細微的銘文。那是用失傳的“游絲描“技法刻就的《璇璣圖》，唯有透過父親書房那盞夔紋燈才能窺見全貌。她突然明白為何顧淮之要在大雨夜送來這件信物——今夜是老宅每月電路檢修的時辰。

“顧先生好算計。“她將玉環收入袖中，青銅門栓在掌心硌出紅印，“連先父的作息都摸透了。“

顧淮之忽然咳嗽著跌坐門檻，血色在青石板上暈成詭異的曼陀羅。蘇晚蹲身查看時，他滾燙的掌心貼上她后頸：“蘇小姐現在報警...“喘息聲混著雨滴砸在儺戲面具上，“還能領到顧氏集團的懸賞花紅。“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獵犬狂吠。蘇晚瞥見他西裝內袋露出的半截檀木匣，匣面陰刻的饕餮紋與母親日記里走私集團的圖騰完美重合。

“進來。“她拽起男人衣領，“但你要是敢碰工作間的任何東西...“

“就讓我變成金繕材料？“顧淮之倚著博古架低笑，蒼白的臉在哥窯葵口洗的冰裂紋里支離破碎。他忽然抬手取下她發間的竹節銀簪，在掌心旋出冷光：“蘇明月女士二十年前，也用這個挽發吧？“

驚雷炸響的瞬間，整座老宅突然斷電。黑暗中傳來機括轉動的輕響，蘇晚被人壓倒在黃花梨平頭案上。顧淮之的唇擦過她耳垂：“別動，他們在你硯臺里裝了竊聽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