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另一端是凝固的深海。

蘇璃的耳膜在壓強變化中嗡嗡作響，腕間魚佩睜開三只豎瞳，翡翠幽光照亮方圓十米。無數(shù)沉船殘骸懸浮在靛藍色水體中，珊瑚礁生長在倒置的巴別塔廢墟上，沙粒間閃爍著妖界文字刻寫的墓碑。

“這是末代妖都的鏡淵。“項星砂的銀發(fā)在水中散成光帶，背后鑰匙紋身泛著磷光，“小心時間流速差...“

話音未落，雷獸幼崽突然炸開全身電毛。順著它警惕的方向望去，蘇璃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那艘明代沉船的桅桿上，掛著二十二個身穿各朝代服飾的“自己“，她們頸間都系著不同顏色的星砂項圈。

“觀測者錨點。“項星砂劃破指尖，熒藍血液化作氣泡屏障，“黑霧在標(biāo)記你的時空坐標(biāo)。“

當(dāng)蘇璃游近桅桿，最外側(cè)的宋代仕女突然睜眼。鎏金紋路在她瞳孔里燃燒：“第三百七十六次輪回，你依然選擇他？“羅裙下伸出噬界蟲觸須，“明明只要交出...“

雷獸的閃電劈斷觸須，幼崽撞進蘇璃懷里發(fā)出嗚咽。她這才發(fā)現(xiàn)小家伙腹部有條陳年舊傷，疤痕形狀竟與項星砂項圈的裂痕完全一致。

“它是我兄長的伴生雷獸。“項星砂撫過幼崽顫抖的脊背，“千年前本該隨主隕落，不知為何...“

古城深處突然傳來編鐘轟鳴。魚佩的三只瞳孔同時流血，翡翠光束指向磁暴最強烈的方位。當(dāng)他們穿過鯨骨拱門，蘇璃的吊墜突然懸浮而起——前方祭壇中央插著的青銅劍，正是往生池底的那柄。

“瑤光位的星曜石在劍柄！“雷獸幼崽突然口吐男童嗓音，“但祭壇被...“

黑霧凝結(jié)的鎖鏈破土而出，纏住蘇璃腳踝將她拖向祭壇。項星砂化出冰刃斬?fù)簦瑓s發(fā)現(xiàn)黑霧中混雜著自己的熒藍血液。蘇璃在掙扎中觸碰祭壇碑文，前世記憶轟然覺醒——

月食之夜，她跪在兄長的血泊中，將雷獸幼崽奄奄一息的身軀按進項星砂胸口：“以監(jiān)察使之血為引，賜汝重生...“幼崽額間浮現(xiàn)的，正是如今項星砂項圈的星紋。

“原來是你用半顆妖丹救了它！“蘇璃朝項星砂大喊，“所以你的妖丹才會...“

祭壇突然塌陷成漩渦，青銅劍騰空而起。黑化蘇璃從磁暴中心浮現(xiàn)，手中提著個不斷增殖的克萊因瓶，每個曲面都映出項星砂瀕死的畫面：“歡迎來到觀測盲區(qū)，這里因果律可是會咬人的哦~“

雷獸幼崽發(fā)出悲鳴。它躍入漩渦中心，用身體堵住噴涌而出的噬界蟲群。項星砂趁機握住青銅劍柄，瑤光位星曜石綻放的光輝中，蘇璃看見他后背紋身正在剝落皮膚——那根本不是圖騰，而是密密麻麻的星砂項圈裂痕。

“接住！“項星砂將星曜石拋來，右手卻被黑霧腐蝕成白骨，“去啟動鎮(zhèn)海...“

蘇璃的尖叫卡在喉間。當(dāng)她抓住星曜石的剎那，整片海域的時間軸開始錯亂。明代沉船上的觀測者尸體接連跳下桅桿，她們頸間的項圈自動飛向黑化蘇璃手中的克萊因瓶。

“多謝拼圖。“黑化蘇璃將第二十二個項圈嵌入瓶口，“現(xiàn)在，讓我們看看監(jiān)察使大人能承受多少重因果反噬~“

項星砂突然笑了。他折斷左臂冰封的傷口，將妖血潑灑在青銅劍身：“你以為我輪回了多少世才找到這里？“劍鋒刺入磁淵核心的瞬間，蘇璃的吊墜與所有星曜石共鳴，“蘇璃，還記得天文館的星圖校準(zhǔn)嗎？“

鎏金紋路爬滿蘇璃的視網(wǎng)膜，她福至心靈地咬破舌尖。血珠滴在星曜石表面，二十二個觀測者的記憶洪流中，她精準(zhǔn)抓住了那個唯一的時間錨點——雷獸幼崽咽氣前，用最后妖力在她掌心寫下的星紋坐標(biāo)。

“坎離易位，歸墟重置！“

隨著蘇璃的嘶吼，磁淵開始鏡面翻轉(zhuǎn)。黑化蘇璃手中的克萊因瓶突然吞噬自身，項星砂趁機將青銅劍插入她的心臟。沒有鮮血噴涌，只有星砂項圈碎裂的脆響。

“你會后悔的...“黑化蘇璃消散前露出詭異微笑，“虛空觀測站已經(jīng)定位這個節(jié)點...“

當(dāng)最后一塊星曜石歸位，雷獸幼崽的傷口奇跡愈合。它親昵地蹭著項星砂殘缺的右手，額間星紋與他的項圈完美契合。蘇璃游向漂浮的青銅劍，卻發(fā)現(xiàn)劍柄刻著兩行小字：

“愿來世不為星辰弈，寧作蜉蝣共朝夕。——星淵絕筆“

暴動的磁淵突然歸于寂靜，唯有項星砂的嘆息在水波中蕩漾：“兄長在最后時刻...也是這么說的。“

返程的星門在頭頂開啟，蘇璃卻感覺有冰冷視線附著在脊背。她悄悄展開右手，那里有行雷獸用電流烙下的警告：小心現(xiàn)在的時間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