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最后一個工作日下午兩點四十七分,江城市民政局離婚登記處的中央空調第叒叕次罷工。
林夕抹了把頸間的汗,指腹蹭過鎖骨處的月牙疤。這是今早收拾行李時被前婆婆推搡撞到桌角留下的,現在被汗漬腌得火辣辣地疼。她第無數次看向手表,距離預約時間已經過去47分鐘。
“媽媽,爸爸是不是又迷路啦?”五歲的糯糯晃著兩條小腿,坐在比她人還高的鐵藝長椅上。粉色書包里探出半截橡皮泥,正在她手里變成扭曲的“全家福”。
林夕蹲下來整理女兒的小黃鴨防曬帽,遮陽網紗掃過孩子鼻尖:“爸爸可能需要更多時間找停車位,糯糯要不要先吃糖?”她從帆布包底層摸出根棒棒糖,塑料包裝上還沾著搬家公司的傳單碎屑。
“?!币宦暯饘倥鲎驳那屙憦谋澈髠鱽怼?/p>
“徐先生,關于收購婚姻登記處舊址改造成金融會所的事宜……”皮鞋敲擊水磨石地面的節奏驟然停滯,“您確定要把離婚登記室保留成懷舊主題咖啡廳?”
林夕脊背瞬間繃直。這個低磁性的嗓音她上周剛在財經頻道聽過,江城首富程氏集團新任掌門人程宴,此刻距離她不會超過五米。她下意識捂住女兒眼睛,不想讓孩子看見自己狼狽簽字的模樣。
“媽媽,”糯糯突然掙脫她的手,“那個叔叔的領帶夾在發光!”
沾著橡皮泥的小手徑直指向人群中央。林夕在三十七度高溫里打了個寒顫——身著鐵灰色三件套的男人正微微俯身,任由糯糯的食指戳在他價值六位數的藍寶石領帶夾上。
“程總!”秘書驚慌地沖過來。
林夕搶步上前抱住女兒,帆布包帶子勾住了男人西裝口袋里的鋼筆。隨著“撕拉”一聲響,離婚協議書從敞開的包里飛散而出,雪片般落在兩人之間。
程宴抬手擋住要幫忙的助理,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飄到眼前的A4紙。《離婚協議書》第五條用熒光筆標得刺眼:“女兒林糯撫養權歸屬女方,男方每月支付3000元撫養費。”
“林小姐的時薪很有趣?!彼蝗婚_口,腕間積家大師系列閃過冷光,“按每周探視四小時計算,時薪折合175元?!?/p>
林夕半跪著撿文件的手猛地頓住。這話她今早剛對前夫說過,當時那個男人正抱怨撫養費太高。
“您收購案的數據模型更讓我驚訝?!彼焉⒙涞募垙埮脑陂L椅上,瞥見對方文件扉頁的《婚姻登記處資產評估報告》,“用貝葉斯算法測算離婚率提升咖啡廳客流量?”
程宴挑眉,這個動作讓他眉骨處的舊傷疤微微牽動。三小時前董事會上,正是他用這個數學模型說服了那些老古董。
糯糯突然鉆到兩人中間,舉著不知何時攥住的鋼筆:“叔叔這個可以畫出銀河嗎?”筆帽上刻著的“CY”被她小手蹭得發亮。
林夕倒抽冷氣,這是程氏家族繼承人的訂制款萬寶龍。她慌忙去奪,卻見程宴單膝點地接過鋼筆,在離婚協議背面畫出條星軌:“需要暗物質能量激活?!?/p>
“像媽媽做蛋糕用的泡打粉?”糯糯掏出個密封袋,里面裝著幼兒園科學課的蘇打粉標本,“砰一下就亮啦!”
程宴的瞳孔驟然收縮。女孩舉起密封袋的角度,讓午后陽光穿透她淺褐色的虹膜,折出和他一模一樣的礦物結晶紋路。
“程總,三點半的簽約儀式……”秘書第叒叕次催促。
男人起身時,林夕聞到了雪松混著冷泉的香水味,和她上個月在酒店兼職時聞到的頂樓套房熏香一樣奢侈。他走過她身邊時,離婚協議書突然被穿堂風掀起,精準地粘在了他手中的收購方案封底。
“等...”林夕伸手去抓,指尖擦過他無名指處的戒痕。那個位置本該戴著轟動江城的10克拉訂婚鉆戒,如今只剩蒼白的皮膚。
程宴將文件遞給助理的動作頓了頓。隔著兩層紙張,收購方案第17頁的[DNA鑒定中心收購條款]正貼在離婚協議撫養權頁面,形成荒誕的蒙太奇。
糯糯的橡皮泥突然掉在地上,混入了散落的蘇打粉。當林夕終于扯回協議書時,沒發現最后一頁夾著的女兒頭發樣本,正悄然粘在程宴袖口的藍寶石扣縫中。
“媽媽,”糯糯扯她發尾,“那個叔叔身上有爸爸的古龍水味道?!?/p>
林夕望著程宴挺拔的背影沒入黑色邁巴赫,將女兒汗濕的小手攥得更緊:“那是金錢被焚燒的味道。”
二十米外,程宴按下車窗按鈕的手突然停滯。后視鏡里,單薄的女人正把棒棒糖包裝紙折成戒指戴在女兒手上,陽光將她耳后月牙形的疤照得發亮。
“查她全部資料?!彼砷_領口藍寶石袖扣,指腹摩挲著那根意外得來的發絲,“尤其是婚姻存續期間的就醫記錄。”
引擎轟鳴聲中,林夕的手機震動著彈出一條短信:
[您投遞的程氏集團保潔崗位已通過初篩,面試時間今日17:00]
頭頂積壓整日的烏云終于傾瀉而下。她抱起女兒沖向公交站時,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