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燃盡,燭臺上堆積的蠟液早已干涸。
甘露推門而入,只見寢殿內(nèi)一片安靜。
“公主,該梳洗了,今日還要入宮謝恩呢。”
雪朝聽到聲音睜開了雙眼,她伸手摸了摸身旁的錦褥,一片涼意順著指尖傳來,楚荷丘并不在。
“嗯。”
霎時間,侍女們端著銅盆錦帕魚貫而入。
“王爺呢?”雪朝雙手浸入銅盆中,溫?zé)岬乃娣母≡谧约菏直成稀?/p>
“王爺在后院練武。”甘露想了想。
雪朝換上吉服,楚荷丘已經(jīng)等了許久了。
“可收拾好了?”楚荷丘走進(jìn)寢殿正遇到她梳妝妥當(dāng),隨后便命人傳來早膳。
“嗯。”雪朝跟著他走到桌前,悄悄打量楚荷丘一眼。
這人,一大早就去練武嗎。
安靜的用過早膳,二人出府進(jìn)宮謝恩。
昨日沒機(jī)會面見皇室眾人,今日要相見了,她不由得緊張。
馬車上,二人并肩而坐,雪朝看到自己的衣裙沒有整理好便悄悄朝一旁挪了挪。楚荷丘眉頭微蹙,神色不耐。
雪朝察覺到楚荷丘的目光,于是指了指楚荷丘的身側(cè),自己的裙角處。
之間一截鮮艷的布料正壓在自己的身下。
楚荷丘尷尬的輕咳一聲,微抬了身子,迅速擺手將壓在自己身下的緋色裙角掃了下去。
“多謝王爺了。”雪朝很有禮節(jié)的向他致謝。
楚荷丘頜首,隨后看向另一邊。
馬車停在宮門前,楚荷丘率先下去,竟一改常態(tài),待雪朝探出身,他抬起手臂,想要攙扶雪朝的意思很明顯。
雪朝看著他突然變得柔和的神色,一時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但很快,雪朝反應(yīng)過來,給了他服侍自己的機(jī)會。
原以為楚荷丘只是大發(fā)善心,誰料他扶自己下馬車也就罷了,竟然還一直牽著自己的手。明明離府上馬車時都沒關(guān)過自己,難道他又想暗害自己?
雪朝不喜,她抽了抽手,“王爺,可松開了吧?”一直對自己冷遇的人突然轉(zhuǎn)了性子,雪朝只會下意識認(rèn)為他藏著更壞的心思。
楚荷丘只遲了一瞬,甩開了她的手。于是二人一前一后,錯著兩步的距離朝乾慶殿走去。
乾慶殿,二人一齊跪下,朝北成帝行了大禮。
“兒臣荷丘給父皇請安。”
“兒媳雪朝給父皇請安。”
北成帝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心情看來是不錯的,“起來吧。”
“謝父皇。”
雪朝端著備好的茶走到北成帝面前,“父皇請用茶。”
北成帝扯起嘴角,一臉慈祥。“好好好。”接過喝了幾口,又叫劉瑞劉總管端著不少奇珍異寶賜給了雪朝。
楚荷丘看在眼里,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荷丘。”
“兒臣在。”
北成帝看著面前這個總是沒什么表情的兒子有些無奈,“雪朝貴為一國公主,你要好生待她。不可怠慢。”
楚荷丘點(diǎn)頭稱是。
北成帝這才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請過安,二人又去拜會了幾位兄長嫂嫂。
“見過堂兄,堂嫂。”雪朝對楚寧戚夫婦二人見了一禮,楚寧戚依舊溫和的笑著,昭王妃參玉柔則溫柔的將她扶起,“公主快請起。”
雪朝發(fā)現(xiàn),參玉柔應(yīng)該是此處性子最嫻靜的一位了,她的小腹隆起,有了身孕。
參玉柔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目光,于是笑著說了幾句。
身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對雪朝拱手行禮,正是昭王庶子,楚儼。
“見過四嬸。”楚儼低眉順目。
雪朝扶起他,夸贊幾句。
按照禮節(jié),她應(yīng)該先從楚伯禹夫婦認(rèn)起,如今先行拜會昭王夫婦,不過是北成帝特意安排過的,雪朝不由得驚訝北成帝對一個侄子的寵愛程度。
楚荷丘帶著她又拜見楚伯禹夫婦,楚伯禹照例沒什么好臉色,早就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個身懷六甲的年輕婦人。
正是安王妃羅瀟意。
“見過嫂嫂。”雪朝不想在這種稱呼上得罪他們,所以一律稱作嫂嫂。
羅瀟意挺著肚子有些費(fèi)力,雪朝也暗自感嘆,看來北成皇室還算充盈。
隨后便是楚結(jié)幽了,不過他身邊沒有任何女眷。
一群人又用了午膳,看似熱鬧,雪朝卻覺得如坐針氈,大家各懷鬼胎,只有自己像一個外來人,沒什么歸屬感。
倒是楚荷丘一直對自己關(guān)照有加,這讓雪朝很是意外,以為他突然轉(zhuǎn)性,誰知一離開宮門,楚荷丘又變回從前冷漠的模樣。
原來有外人在的時候,他才會對自己好。
雪朝卻松了口氣,只是為了裝作恩愛,并不是想其他的法子暗害自己。如此甚好。
回去的路上,雪朝靠在軟枕上,原以為進(jìn)宮拜會禮儀繁瑣,不曾想竟然如此簡單,北成帝也不像一國之君,溫和的卻像自己的外祖父。北成皇宮中透露的輕松與不同南夏皇宮里的壓抑氛圍截然不同,這些都讓雪朝驚訝不已。
雪朝掀開馬車小窗處的竹簾朝外看去,城內(nèi)街道整潔不已,商鋪門前的人們也都絡(luò)繹不絕。
兩人回到府上,楚荷丘命府上的管事來到正院,“這是桂伯,是這府上的管事,你若想管這府上事務(wù),就找桂伯,若不想管,便都交予桂伯。”
雪朝站在他身邊點(diǎn)了點(diǎn)頭,“先交予桂伯管理吧。”
桂伯是個老實(shí)敦厚的長輩,看著十分可靠。
楚荷丘嗯了一聲,“桂伯,以后王妃說的話就如同本王所說。不可違逆。”
桂伯神色恭敬,點(diǎn)頭稱是。
楚荷丘見安排好一切,便要去衛(wèi)所當(dāng)值。臨走前,他看了一眼俏麗的雪朝,扯了扯嘴角,今日與她演了一出伉儷情深,誰料這小丫頭好像還沉浸在里面了,他嘲諷似的笑笑。
雪朝送走楚荷丘,便在府上逛了起來。如今驟然從南夏的公主變成了北成的錦王妃,她還有些不習(xí)慣,更何況她的夫君心思難測。
“王爺看著冷冷的,原來也是細(xì)致的人。奴婢以為公主昨夜與王爺發(fā)生爭吵了呢。可嚇?biāo)琅玖恕!备事墩f著說著還拍了拍胸脯。
花園內(nèi)風(fēng)光無限,各色花朵競相開放,爭奇斗艷。雪朝緩步走在小徑上,“日后該改口叫王妃了,此人喜怒無常,稍有不注意便將他激怒,以后我們還是注意點(diǎn)。”
寒客甘露一同稱是。
雪朝突然轉(zhuǎn)過身看向身后的四人,“陳楓陳松,我若將你們送出府外替我經(jīng)營鋪?zhàn)樱銈兛稍敢猓俊?/p>
陳楓陳松互看一眼,“王妃,屬下的職責(zé)是守護(hù)您的安全,若是經(jīng)營店鋪,只怕……”
雪朝想了想將心里的念頭打消。“罷了罷了,此事容后再商議吧。”
“你們可知道你們效忠何人?”雪朝看了周圍一眼,此刻花園中只有自己幾人。
四人趕緊下跪,“屬下唯公主馬首是瞻。”
雪朝滿意點(diǎn)點(diǎn)頭,“起來吧。”
寒客心中有了想法,悄聲說道,“王妃可是想培植自己的人手?”
雪朝看向寒客,心中贊嘆不已,不愧是東宮太子的人,“不。畢竟寄人籬下,動靜不宜過大。罷了罷了,先隨我去看看嫁妝吧。”
庫房內(nèi),各樣大小的木箱工整的擺成一排。甘露拿著嫁妝單清點(diǎn)一遍,“王妃,都在這里了。”
雪朝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意打開一個放在最上的箱子,有一個檀木盒讓她很在意,她小心的打開盒子,里面靜靜放著一只羊脂玉蓮花手鐲,她拿在手里靜靜的看了起來。
手鐲在陽光下散發(fā)著溫潤的光芒。
見物如見人。
一瞬間回憶涌上心頭。原來這是皇后的陪嫁,一直戴在手上。皇后出事后雪朝還尋過這只手鐲,原來被太子放在了自己的嫁妝里……
雪朝將手鐲戴在自己手腕上,很合適。“母后……”她輕喃,淚珠滾落。
甘露見狀知曉她是睹物思人,于是將手帕遞上前。
雪朝緩了緩,“無妨,”隨后又囑咐道,“你去將現(xiàn)銀清點(diǎn)出來。”
甘露不知她要做什么,只是應(yīng)了下來。